《清冷师尊他是攻[女穿男主攻]》作者:春巷 简介: **女穿男,主攻视角,部分受视角** 清冷孤傲内心戏多不苟言笑美人攻X前期小奶狗后期小狼狗话痨皮皮受 攻视角: 她穿书了。 好消息是穿到了自己写的书里,还是最喜欢的主角。三界至尊墨流觞,风流倜谠,功成名就,后宫满园。 坏消息是,性别性格不兼容,导致动不动就被天道惩罚。还被迫走师徒文学,收了个徒弟。 自己腰斩的小说,哭着也要写完。但是情节越来越过分,他奋起反抗乱写一通,遣散后宫,冷落徒弟。到最后扔掉主角光环安心死遁,终于搞崩了天道。 而原本杀他而来,资质奇差的徒弟詹月白莫名其妙变了心思。还黑化成大魔头,将他绑了起来。 墨流觞震惊:“我有隐疾,莫挨老子。” 詹月白步步逼近:“不碍事,师尊不用着急,一切让徒儿来便是。” 墨流觞隐疾突然好了,修为暴涨挣脱束缚,翻身而起扛过攻的大旗:“再给你一次机会,还挨不挨老子?” 詹月白红着眼颤抖着:“爱!” - 受视角: 被写死的墨流觞还没开心多久,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炮灰詹月白,背负杀自己的契约诅咒。他只好化身为门内小弟子,天天黏在师尊身后。 啊,他一剑戳死那个娘娘腔好帅。 啊,他一掌劈死那个白莲花,好酷。 啊,他还一脚踹飞那个下药的坏东西,实在干的太好了! 这人定不是我,我要好好认识认识。结果认识认识,认识到床上去了。 “再给你一次机会,还挨不挨老子?” “爱!” 我太爱了。 ------ 阅读指南:简单刺激的爱情故事,1v1HE,可能有点小虐。 内容标签:强强,性别转换,近水楼台,仙侠修真,主攻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墨流觞,詹月白┃配角:略┃其它:略 一句话简介:莫挨老子的意思是,爱了就别想跑 立意:一心搞事业但被事业搞的狗血剧情 第1章 满级大佬想回家 作者不好好写文,是会穿越的。 她听到这话,嗤了一声,依旧面不改色地迅速把那篇种马文给强行完结了。 这段日子写这个种马文她真的是黔驴技穷,刷新三观,就算收入不错。更主要的是男主人设完全与她本人背道而驰,写得实在痛苦。她看着后面满满的大纲,心狠手辣地一刀切掉。 卿本佳人,奈何写文。盲目跟风,害死个人。 “闭关三年,墨流觞愈发风神俊朗,一天他照镜子,把自己帅死了!” 她敲下这句话,发送章节,盖上电脑,钻进被窝一气呵成。朦胧中,黑暗的卧室似乎亮起红光,不过她已经熟睡了过去。 【天道检测主角意外死亡,修复世界方案启动中。主角魂魄被不明力量困住,备用方案启动中……】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地上,因为铺有兽皮,触感柔软,忍不住多摸了几下。不过,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,大概是在做梦,她又闭上了眼睛。 突然叮的一声,脑中里钻进了密密麻麻的信息。 墨流觞,从小天资过人。三岁念诗,五岁写文,七岁灵根觉醒,为三界百年难得一见的五行综合灵根。于是他修了全系法术,将之融会贯通,一路逆袭开挂,收遍后宫。最后创立了一个新门派:全能真教。 他本人长得花容月貌,倾国倾城。一张嘴更是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在修仙界混得风生水起。除此之外,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外挂。以至于无数男女争相爬床,只为一夜销魂。而这个墨流觞,只要对方脸长得好,来者不拒。流水的后宫,铁打的金枪。 伴随着各种乱七八糟一锅乱炖的剧情之后,原文结尾缓缓出现在她脑中:墨流觞早上起床照镜子,被自己帅死了。 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,而后红字大大的在上空连番滚动。 【无良作者,胡编乱造,强行完结,引发众怒。请作者认认真真补完剧情,维持好人设,否则将开启天道惩罚。】 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,脱口而出“不要!”。突然脑子一阵一阵的疼,像是有根棍子在里面搅来搅去,她浑身都痉挛起来。 梦里为什么痛感这么真实?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:“快醒来快醒来……” 红字又发生了变化。 【天道惩罚提升至十级,请接受任务。】 疼痛愈加强烈,她太阳穴一涨一涨的,心脏剧烈跳动,觉得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游离在了肉身之外,甚至下一秒脑袋开花都有可能。不属于她的喉咙发出困兽的低吼,伟岸的身躯也蜷成了小小一坨,整个身体连带地上的兽皮都被汗水混着血水打湿。 她实在受不了,咬紧的牙关逼出一句话:“停下来!我接受了!” 疼痛终于消失,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,她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状态。 - 相隔万里,光秃秃的山脚下,一位身形瘦削的少年端坐着,已经没了气息。他身下是图案繁杂的血阵,随着少年汩汩血液地汇入,竟像是有生命一样蠕动起来。 过了许久,血阵突然亮起耀眼红光,没了生气的詹月白身体抖了三抖,渐渐睁开迷茫又震惊的眼睛。他站起身,有些哭笑不得。 “大哥,你没事召什么最强者之魂啊,你召了我,复仇对象也是我,这什么道理!而且,你这搞得也太恶心了。” 他啧了一声,环顾全身上下,甩了甩手上黏糊糊的血迹。原先的他可是不染纤尘,连汗都自带芬芳。如今满身的血气,实在不堪。 “再说,我又不是故意的,你姐姐她......”他顿了顿,“我早就受够傻逼作者给我的安排,原以为作者把我写死,就能自由。你这个炮灰凑什么热闹!” 他想捏个净身诀发现身体虚弱灵力低下,使不出来。只好皱着眉,寻到一处小溪。衣服已经被血沾透了,好在这小少爷随身携带的储物囊有换洗衣服。 他仔仔细细洗完手上和脸上的血污之后,掀开中衣。胸前光滑并没有受伤的痕迹,但是隐隐作痛,他修为不够没办法将灵气游遍周身去检查情况。 “小小年纪不学好,整这些邪魔外道。我杀我自己,这不搞笑吗?”想到原主也听不到自己这些话,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你说你这仇,怎么报。难不成是作者突发奇想,给我来了一个金蝉脱壳?” 他大惊,赶紧检查身体,又借着水面简单看了一下样貌。圆圆的杏眼,稚气未脱的脸蛋总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忧郁。有点可爱,但在遍地帅哥美女的世界,是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大众脸。 “水灵根还算上乘,长相也就凑合。既当不了大佬,也肯定不是开后宫的料。” 他甚是欣慰,就算胡思乱想脑袋也没有疼,实在是太好了。 此时的詹月白,芯子里赫然是意外死亡的墨流觞。失去身体控制的那一刻,他知道了自己是一本小说的主角,才明白好多他不由自主的行为都是被人控制。他无比庆幸作者写死了他,反正他也厌倦了。 他开开心心地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,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原身所在的詹家大院走去。詹家在他印象中就是人界有钱的大户人家,人好心善,做草药生意。以前历练的时候有跟他们家主打过照面。詹月白似乎是詹家的老幺,那个时候也才七岁?还是八岁? 算起来,詹月白的姐姐也就是詹家大姑娘,确实跟自己有过露水情缘。人很美,又温柔又体贴,很适合做媳妇儿。可惜...... “情债太多,记不清了。”他望了望天,脚步越来越沉重。又想到这是全新的生活,脚步变得轻快起来。 - 躺在兽皮上的墨流觞清醒过来,表情戚戚,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。自己做的恶自己承担,连委屈都没有底气。 “师弟?你是起来了吗?“门外传来好听的男低音,听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。 她知道全能真教也只有萧书会叫墨流觞师弟。早先脑洞还算正常,写的是正经修仙。墨流觞拜在天极苑,萧书作为他的师兄一直很照顾他。前期萧书出场率挺高,后期忙着给主角开后宫就把人给忘了。之后建立全能真教,就把人撬过来当HR。 她抹干净眼泪,气急败坏地嚎道:“叫魂啊,老子要睡觉!” 墨流觞有起床气,这个回答很合理,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不会发火。门外人听到这种语气,习以为常,没再继续发问,离开了。 她生无可恋地给自己捏了个净身决,收拾掉屋内的残局。走到旁边的水银镜,露出了会让人帅死的真容。 其实文中对主角的容貌描述并不多,笔墨多在出场的后宫身上,但是作为宇宙中心,三界第一美人,长相应该…… 她瞥到了水银镜,眼睛微微睁大,赞叹不已,不亏自己笔下的主角啊! 如墨般的长发齐腰,她撩开略微凌乱的鬓发,露出一张雕刻般完美比例的面容。唇色淡粉,一双桃花眼自带柔光,琥珀色的瞳仁干净纯粹。即使是放空状态,也像是在深情注视。 没有表情的时候,脸上是她设定好的扇形统计图:三分温柔两分邪气两分漫不经心三分魅惑。 可能因为闭关三年不怎么日吹风晒,肤如凝脂,乍看就像个一无是处的花瓶。好一副皮囊,确实养眼,不过也不至于帅死啊...... 她上手捏了捏脸感觉到痛楚,确认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主控权。 紧致的下颌线往下是精致的锁骨,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,然后小心翼翼地撩开上衣,摸了一下腹肌。又好奇地拉开了亵裤…… 下一秒,满脸通红的她捂紧了双眼。 轻咳两声,她开始给自己洗脑:我就是墨流觞,墨流觞就是我。我是个海王,我爱美人。我是大佬,我天下无敌。 这个世界设定修炼阶级分为炼体期,筑基期,金丹期,大乘期,和化神期。每个期还分有初级,中级,圆满级三个小阶段。 墨流觞目前二十八岁,就已经修炼至大乘圆满级境界。而且由于全系法术和丰富的实战经验,他的实力较之于化神期圆满都不在话下。或许再修炼下去,跨过化神期,就能成仙了。而成仙以后,就有划破虚空的力量。只是小说还没有写到这一步,无法确定划破虚空会发生什么。 天道让他维持人设,没说不能自由行动。根据以往的经验,穿越到异世界,如果想回到现实,有一个可行的办法便是:让自己的身份从这个世界脱离开。 不过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,他想了想,翻箱倒柜找了件不算骚包的衣服换上,拿发带随便系了下,装模做样地摇着扇子出了门。 “掌门好!”路过的弟子红着脸朝他鞠礼。 墨流觞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,微微点头,等弟子走过又换上了面无表情。他原本也不喜欢应酬甚至于死宅,现在要他走原主设定,实在是要他老命。好在演技还行,脑壳也没再疼过。 全能真教位于麓山山顶,高耸入云却四季如春。后山有一片常年不会凋谢的槐花林,白茫茫一片,乍眼望去跟积了雪一样。风吹落花瓣掉入旁边的水面上,铺就了满满一池,那便是玉潭。玉潭连接着瀑布直泄千里,通往山脚的麓江。 墨流觞很喜欢槐花,但此刻并没有心情欣赏美景。他站在瀑布旁边,两只脚都在打颤。 为了自由,拼了!他咬咬牙,开始助跑,刚到悬崖边,又退了回来。 要是把这幅身子跳坏了,不就白瞎这副好皮囊,这可是自己尽心尽力写的崽啊。他才不承认是害怕。 然而冲劲太大,他虽然及时刹住了脚,半个身子却冲出了悬崖边。重心不稳的他,张牙舞爪,面目狰狞地往山崖落去。 “师弟!”萧书本在广场布置招新事宜,抬头看见侧面山顶一个人影飘下,惊得御剑追了上去。 然而没等萧书飞过去,一阵狂风凭空而起,硬生生将墨流觞卷到了广场中心。 “掌门好厉害!”“这是掌门新领悟的技能吗?”“掌门可以呼风了!下一步是不是该唤雨了!” “......” 墨流觞嬉皮笑脸地对着会场的弟子:“你们好好修炼,有一天也可以像本尊一样厉害!” “掌门教训的是!” 墨流觞别过脸心有余悸,在人群看不到的角落稳定惊惧不已而狂跳的心脏。 刚刚那股大风来得诡异,墨流觞又有些好奇,丢下追过来的萧书,他又往山下的麓江走去。他记得麓江很深的,之前有淹死过人。因为救人还有一场吻戏外加不可描述。不过那只是原主水性好,事实作者就是个旱鸭子。 “师弟?”萧书见他大概又陷入了武痴的状态,不理会人了,也不再管他,继续布置会场。 然而会场布置到一半,天上莫名降下大雨。墨流觞站在江边,一脸恍然大悟。 主角光环,不死金身。在这个他创造的修仙爽文里,主角本来就是逆天的存在。 墨流觞还想再确认一下,他想到有把本命剑,名为潇洒。心念一动,一柄莹白长剑出现在眼前,随后他犹犹豫豫地将剑在胸口比划了几下。 “咔擦咔嚓”,剑一寸一寸碎掉,很快就剩下个光秃秃的剑柄。 - 詹月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,实在嫌弃这小菜鸡的身体。蓦地,他心跳停滞片刻,身形踉跄了一下,喷出口血来。原本就很虚弱的身体,这下彻底瘫了,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,倒在了地上。 本命剑碎,他的魂魄受到严重激荡。 他在心里呐喊:“这才是真的报应吗!!” 第2章 重生小号是废柴 萧书进了主殿便看到墨流觞坐在上座,右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。 安静的墨流觞看上去就如同一副山水画,淡雅怡然,赏心悦目。他虽然年少有成,身上却没有一丝自傲和骄纵。似乎在他的世界里,只有修炼,和美人。若是没有美人,他会不会早就斩断俗缘,得道飞升了?萧书轻轻晃了晃脑袋,甩掉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想法。 “师弟?” 墨流觞正在心里骂着自己和天道,这个从一开始就只能听到声音的人终于在他面前露了脸。墨流觞轻抬眼皮,只见来人身穿了件暗灰蓝色朵花回回纹锦长袍,腰间系着茶绿连勾雷纹金缕带,束着一丝不乱的发髻,眉下是透亮的眼眸,身材高大,霁月清风的儒雅做派。 墨流觞迅速进入角色,换上人畜无害的表情,对着萧书笑道:“都布置好了?” 萧书并没有把早上的小插曲当回事,朝他微颔首表示一切安排妥当。 “看来你功力又有了精进,呼风唤雨不得了。” “哪有,运气好而已。”墨流觞从上座跳下,跃到萧书跟前,“师兄,我的本命剑碎了。” 萧书眉头轻轻一簇,往前握住墨流觞的手腕,仔细探查了一番。 “师弟,莫开玩笑,本命剑碎了,你怎么毫发无损。” 他掏出了刻有潇洒二字的剑柄,萧书闭了嘴,心道许是墨流觞又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功法。 灵根和灵识相辅相成。灵根和肉身相通,修炼会强化肉身和魂魄力量,结出金丹。灵识与魂魄相连,随着修为的增长变强。本命武器会在灵识到达一定程度自然诞生。每个人的本命武器都不一样,墨流觞的剑纯粹是为了耍帅。如果本命武器毁掉,依据修为的高低会对灵识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。像墨流觞这个境界,本命剑碎,他至少修为降一半。 墨流觞并不知道自己在正经人师兄眼中,就是个喜欢美人和只顾钻研武艺的傻小子。他盘算着既然萧书目前算是离墨流觞最近的人,跟他知会一声,要是萧书能发现自己是冒牌货,劈自己几下就更好了。大乘中期的师兄,还是强悍的雷灵根,要是自己不反抗,应该能被弄死吧? 是的,他还没死心,仍旧不相信主角光环,抓紧一切可以回去的机会,反复在天道惩罚边缘试探。 “没事,碎了就碎了,你平时也不怎么用剑。”萧书拍了拍他的肩,“招新仪式后日末时开始,正好你已经出关,好歹还是露个脸吧。” 怎么萧书不接招,还发布了任务!墨流觞左右为难。一则他本身社恐,实在见不了人多的场合。二则原主的设定必定会召来一堆烂桃花。 眼前红色大字排开:【师徒文学,经久不衰!】 头痛再次袭来,墨流觞不得已开口:“好的,届时我会收徒。“ 萧书嘴张了半天,没说出一句话。他实在担心墨流觞是打着收徒的旗号收刮美人,他玩腻了一|夜|情,要开始养成了?这该怎么劝他?要节制?还是,做人要道德? 生怕这个NPC还要发布什么任务,墨流觞赶紧对他摆摆手:“好了,就这么定了,师兄你去忙吧,我继续修炼。” 萧书最后也没说出劝诫来,同手同脚地走出了主殿。 萧书走后,墨流觞仔仔细细倒腾了脑中的储备,越发对未来生出恐惧。自古师尊是高危职业,不管招男弟子还是女弟子,都没有好下场。 可这该死的天道,该死的头痛,怎么才能摆脱控制?虽然墨流觞没有清白,可自己不是真的墨流觞,现实里连跟异性拉小手都没有过。就算是和漂亮小姐姐贴贴,那也不能用这副身体啊! 他琢磨了会儿,又翻找一遍记忆,没有任何可借鉴的案例。书到用时方恨少啊!哀叹着,突然有了尿意。 不是,修仙者需要上厕所?不应该都是辟谷的貔貅吗? 【提醒:作者并没有这个设定。】 努力调动大脑中枢强行控制了一会儿,他担心膀胱爆炸或是憋出难言之隐,只好如壮士断腕般决绝地走向茅房。 茅房里的人已经待了有一炷香时间,若是旁边有人,能听到他嘴里不停地念叨“碳基生物,细胞分子,没有区别”。他使劲搓了搓脸,努力回想之前上过的生物课,深吸一口气,做好心理准备,然后半眯眼颤抖地将手伸向亵裤。又抽回手,继续搓脸,一套动作反复好几遍,一张好看的脸生生皱成了苦瓜。 “有人吗?” 茅房外传来萧书的声音,墨流觞一紧张,身体竟本能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。 出了茅房,他朝萧书笑笑,故作神态自若地离开。 瞧着他两颊有妥不自然的红晕,眼中还有若隐若现的雾气,萧书叫住了他。 “师兄有事吗?” “呃,就是,茅房不太适合,那个,呃......”萧书张开口,又咽回去了半句话,“下次师弟还是在卧室吧。” “???”墨流觞不知道萧书吞吞吐吐什么意思,在卧室上厕所?逗他呢? - 詹月白是被身边哭哭啼啼的声音吵醒的。 “小少爷,人死不能复生,你不要想不开啊。” “是啊,小少爷,大小姐在天之灵,一定也不希望你做出这等傻事。” 他最听不得女人哭了,作者给他的设定便是一见姑娘掉眼泪就心软,怜惜之情大发,自然顺理成章滚了床单。 “你这逆子,居然敢离家出走!你们都给我起开,让我捶死他!” “家主不要啊!”“家主冷静!”“詹家不能没后啊!” 场面越来越混乱,詹月白极其烦躁地吼了一声“闭嘴”,翻身继续睡觉。然后耳朵一疼,被谁揪了起来。 “好啊,竟然敢对你爹这么大呼小叫!你们别拦着我,我定要捶死这个逆子!” 詹月白睁开惺忪的睡眼,浑身依旧没有力气,被眼前这个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的中年人拎着,胳膊腿乱蹬。 “爹!快放我下来!” 詹月白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揪耳朵,被训斥,实在是太弱鸡! “詹启!”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美丽妇人,瞪着一双杏眼。 被连名带姓唤了,詹启放下了手里的小兔崽子,转头对着那位妇人陪笑:“夫人,我就是教训教训他。” 史怀玉走上前,极其心疼地揉了揉詹月白的耳朵,又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。 “宝贝不哭啊,一会儿打你爹爹。” 詹月白无语了,你们这么宠,怪不得你们儿子经不起感情的毒打。他想的可是召厉鬼复仇!! 不过有了娘的支撑,詹月白人精的一面迅速展现出来。他眼角一软,小嘴一撇,盈盈泪珠瞬间落下,声音中万般委屈:“娘~” 最后,詹月白获得了一桌好菜,外加史怀玉的悉心呵护和一旁詹启的吹胡子瞪眼。 吃饱喝足,詹月白打了个嗝在一旁剔牙,无比悠闲自在。就是诅咒影响下,心脉有损,而本命剑碎让这个小身板的灵识根基也一并碎了。 他再次想笑,就这?“幸好我已经死了,不然你就算招个神仙,用着这破破烂烂的身体,怕是连我身都近不了。” 不过在人界当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小公子很合他意。平凡是福,父母健在,其乐融融。不用费心费力当什么天下第一,或者又上哪里物色美人。这哪是报复,是馈赠啊。 他悠哉悠哉地离开大厅,去往卧室,撞见小院一群妹子叽叽喳喳都在八卦,好奇地躲到旁边偷听。 “你们知道吗,墨仙师出关啦!” 詹月白点点头。是的,他出关了,还被自己帅死了。 “那今年的招新岂不是人满为患?” 为啥人满为患?哦,万人迷。 “我也想去,听说墨仙师极其好看。早些年他还在这里待过,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在这里干活,错过了。” 不过他已经死啦,你们啥都看不到。 “我见过我见过,真的超帅的!而且人特别好,若不是那个时候我年幼,也想着......”说着,那妹子脸都红得快滴血了。 詹月白眉头跳了跳,该死,这群小姑娘真的被荼毒不深。 “不过听说墨仙师最近又领悟了新的技能,还能呼风唤雨呢!” 怎么回事?墨流觞不是应该死了吗?我在这儿呢? “哇,太帅了吧,快给我仔细讲讲。“ 詹月白听了半天,寻思这举动奇奇怪怪,莫非是在自寻短见,他很清楚墨流觞根本就没有能力呼风唤雨。 “他今年出山,要收徒!啊啊啊啊!” 我才不要收什么徒!詹月白越听越觉得离奇。 “天哪!要不是京华城离麓山太远,今年招新我一定要去!” “你去什么去,你资质平平,能有什么仙缘?” “哼,你怎么知道我资质平平。再说就是去围观一下而已......远远瞧瞧,墨仙师又不一定能看上我。你们难道不想去吗?” 詹月白心口的伤开始发作,蔓延到全身,四肢变得有些麻木。如果说这群小姑娘讨论的是墨流觞,那自己又是谁?墨流觞要是活着,没能完成复仇,这具身体也会灰飞烟灭,而他的魂魄将会被囚禁,永世不得超生。虽然他并不太信这一说法,但还是有点怕。上一秒还嘲笑人自不量力,下一秒就得被迫英勇就义了。 “不行,那一定是个冒牌货。鬼知道他收徒要干什么事,我就算自裁也不能让他玷污了我仅存不多的清白!”詹月白恨恨想着,趁着夜色,迅速收拾好东西,偷偷从后门溜出。 “月白,想去哪里?” 詹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詹月白寒毛立起。 “嘿嘿,爹,我就出门逛逛。” 詹启负着手,上下打量穿着夜行衣,背着包裹的詹月白,胡子又动了动。 “你是不是还想着去报仇。” “......”算是吧,詹月白下意识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。 詹启胡子又要飞起来,被自己强行按了回去。他好言好语道:“秋儿那样,我们也很心痛,但逝者已逝,且没有人能打得过墨仙师。不要去报仇好吗?爹不想再失去你了。” 詹月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,他的好儿子早就为复仇献祭了一切。如今墨流觞既然没死,原主留下的诅咒早晚也会把自己咒死。他一方面是自救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遵守契约。 见詹月白低着头一直不说话,詹启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。詹月白看起来软弱毫无主见,实际上性子硬起来什么都干得出。从小詹月白就喜欢粘着詹月秋,若不是秋儿被墨流觞勾去了魂,在他闭关之后相思成疾茶饭不思,也不至于香消玉殒。月白也不会发了疯一样离家出走要寻仇。 “爹,孩儿心里有数,一定不会去送死。正好全能真教招新,我是去学本事的。” 这话一出,詹启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,只好拿出重金购买的缩地尺和一袋灵石,递到詹月白手上。 “这是?”缩地尺,修仙界的法器,为了方便人界修为低微之人的远行。价格不菲,这个爹居然一早就做好了准备,他突然有些怀疑詹家的背景了。 “全能真教离京华城太远,招新一天后就举办了,用缩地尺你可以早些过去。”一向严厉的詹启神情变得温和,将詹月白抱在怀里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。之后放开他,转过身继续道,“好了,臭小子,你走吧。” “爹!孩儿一定会回来的!”詹月白跪下叩了三个头,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。 詹启看着他瘦小的背影远去,老泪纵横,低语道:“好儿子,可不要让我们失望。” - 詹月白寻了处没人的地方,轻车熟路地念着咒语将灵石灵力注入到缩地尺中,缩地尺瞬间变大,将他笼罩其中。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京华城前往全能真教的路线图,一个心念,缩地尺开始工作。然而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实力,灵石消耗极快。一袋用完,路程还剩下四分之一。无奈,他只得迈动短小的步伐,吭哧吭哧地往麓山方向走去。等到达全能真教,招新已经接近尾声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下一章两人就要见面了 一人一心求死,一人为了杀他而生 到底能不能如愿呢 (打滚求评论哇,随便批评) 第3章 自投罗网 几天的时间,墨流觞对身体的熟练程度越来越高。本来各种法术也是自己写的,熟悉起来也毫无障碍。总算让他有了那么一丝丝唯我独尊的爽感,却也冲淡不了为自己师尊前途的担忧。 不过他考虑得太早,现在是另一场大战等着他。 招新当日,远远的,广场人头攒动,墨流觞社恐症发作两眼发黑差点瘫软在原地。天道很贴心地在那些人头顶上备注了名字,一段段精彩篇章在他脑中穿插播放。 墨流觞粗略算了下,如果他没有看错,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,跟原主有一腿。而一半以下,如果正常走剧情,理应在未来跟他搭上关系。 浮华宫的玉姬,幻月宫的凌波,昭阳派的卿夜,仙霞岭的白桦,还有白莲花,女装大佬,用药高手......其他的名字他也没印象了。 他们之间相处和谐,彼此心照不宣,毕竟爽文怎么可能让后宫撕|逼。唯一的白莲花是为了体现美人的多样性,他绞尽脑汁安排了好几场后宫戏,还借鉴了某某传,当然被读者吐槽了。根据设定,墨流觞只看脸,不看性别。胡编乱造啊,都是报应。 他按上自己的太阳穴,转身想逃,又被天道惩罚逼着往人群中走去。 “是墨流觞!”“觞觞!”“墨墨~”“小觞!” 莺莺燕燕一拥而上,围在墨流觞身边。还别说,后宫佳丽三千,种类应有尽有,挺爽。谁不喜欢美人呢。但那是给男主安排的,情话也是男主说的。现实世界的他就是个木头,让他调情比死还难。 “觞觞,出关也不告诉人家一声,害得人家以为你不想我呢。”“我们家觞觞自是醉心修炼,瞧瞧这脸蛋,都瘦了。”“还变白了,不过我喜欢。” 墨流觞尝试着说几句好听的话,张了张嘴实在难为情,只好故作高深地对他们笑笑。众位仙子沉浸在他的盛世美颜中,也没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。 天道犹豫片刻,开启了一级惩罚。头痛很轻微,也能忍,墨流觞觉得天道也没那么不近人情。 萧书在一旁咳了声:“各位仙友,等招新结束之后再叙旧也不迟。” 墨流觞感激地跟着萧书坐上高台。满广场的桃花终于四散开去。 第一轮是测试弟子们的天赋,每人需挨个走到广场正中的验灵石,天赋过低直接就会被筛掉。 今年因为墨流觞出山收徒,来参加招新的纯新人其实特别少。虽然规定筑基期以上十六岁以上不得参与招新,他们总有办法将修为压制,或者从族里随便拎一个天赋还算可以的作为挡箭牌混入全能真教。 而验灵石这一项对这些已经有修为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,顶级金木水火土各种灵根排列组合,反正就没有差的。 墨流觞在一旁观察着这群人,总觉得他们不安好心。修为都这么高了,来凑什么热闹。 “还有没有人了?”负责记录的白芷被眼前这群人的表演已经麻木了,机械地喊出下一句。他是萧书从天机苑带过来的,也是他座下大弟子,土灵根金丹期修为。 “等等我!”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冒出,墨流觞好奇地看过去。 一个浑身是土的小屁孩跑了过来,一边跑还一边抖落着身上的灰尘。附近的人都怕被污染,立马退避三舍,倒给他开辟出了一条绿色通道。 詹月白手脚并用地爬麓山的时候,不小心滚进了泥潭里,但是顾不上清理,马不停蹄,终于赶上了第一轮招新的尾声。 萧书朝白芷点点头,白芷翻开名册:“姓名,年龄。” 詹月白朝他鞠了一礼,满是泥土的脸蛋上露出一排小白牙:“谢谢,詹月白,十二岁。” 白芷登记完:“好了,开始吧。” 他使劲在身上搓干净手上的泥巴,按上了验灵石。温柔耀眼的蓝色光芒发出,表示是顶级水灵根。 他松了口气,灵根过关,至少可以是个外门弟子。等进了全能真教,好好谋划一下。即使身处劣势,他也不觉得毫无胜算。毕竟越级挑战,遇强则强,是他人生常态。 墨流觞一直关注着这个小泥人,捕捉到验灵石上一丝微弱的血红色闪过,实在蹊跷。他灵识扫了一圈四周,似乎都没有人发现这个异样。他又探了一下詹月白情况,发现他心脉脆弱,灵识根基也残缺不堪。这种情况,怕是连筑基都难,可惜了顶级水灵根。 等一下,连筑基都不行的话,对他来说,岂不就是没有威胁?他原本也不指望养一个徒弟来杀自己,那得等到何年何月。只要保住师尊的尊严,糊弄过天道就够了。 招新第二轮,白芷把他们请进了萧书的迷宫幻境中。迷宫幻境中会出现跟本身修为等同的怪物,若是压制修为,会在这里暴露。他们跟幻境里的怪一动手就被发现,直接废除了资格。 詹月白面前出现的是一只金毛小狗,他还跟小狗玩了一会儿。 两轮结束,最后剩下的居然就只剩五名符合要求的新生,被召进了主殿。 “师兄,我们每年招新人数都这么少吗?” 萧书将手里的名册递给墨流觞,无奈道:“也不是,今年浑水摸鱼的太多,筛选下来干净的苗子确实少了些。就这几个,师弟你挑一挑吧。” 墨流觞随意扫了扫册子内容,居高临下,轻柔地开口:“都抬起头来,让我瞧瞧。” 萧书在一旁扶住了额头,就知道他这个师弟别有用心。 詹月白抬眼望去,还是第一次从外人的视角去观察。 墨流觞穿着以前自己不常穿的浅蓝色祥云直裰,暗红色腰封衬得长身玉立。他只堪堪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,如墨的发色白皙的面容,一双深不可测的桃花眼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座下的新生。 詹月白心里突突跳着,有些发热。他又赶紧低下了头,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,后背发凉。 墨流觞见这几个孩子虽然都还小,抛开泥娃子,其他人能看出来相貌出众。只是他们的眼神盯得他头皮发麻。 天道的红色箭头落在中间的女孩头顶。 萧书注意到墨流觞目光在一人身上停留许久,手里捏了把汗。 墨流觞的神识在这个女孩身上扫过,发现了她身上有不明法器掩住了真实修为,竟连萧书的迷宫幻境都瞒过去了。心机如此,不能收。他给天道的回复是:此女不够美丽。 天道又把箭头落在另一个男孩头上。 他换口味了?见墨流觞目光又停在一个魁梧的孩子身上,萧书紧张得双手交握。 右边的男孩子明眸皓齿,一看就身强体壮,那热切的眼神像是要把墨流觞吃了。会反攻的吧?墨流觞心里打了个哆嗦,回天道:一看智商就不行。 天道的箭头指了半天,墨流觞都以各种理由拒绝,然而箭头始终不落到詹月白头顶上。 詹月白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希望,就算不是灰头土脸,也不是墨流觞喜欢的美人类型。他垂着脑袋默默搓下巴的泥。 墨流觞朝萧书低声说了几句,萧书不太相信地跟他确认了一遍。 “师弟,这孩子水灵根还算上乘,但心脉和灵识根基着实很差,你真的要收他为徒?” 墨流觞狡黠地笑了笑:“这才有挑战性。”很符合他的人设,天道无可奈何。 “可他,都看不出来相貌。” “我看他骨相不错,脸自然不会差。” 萧书尴尬地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 “你,上前一步。” 在众人的艳羡中,詹月白还专心致志地在搓泥,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。墨流觞走近他打了个响指。两人对上视线,他从他眼里看到了震惊,他从他眼里看到了得逞。 “詹月白,从今日起,你便是本尊座下弟子。” “是,师尊。”詹月白惊讶归惊讶,还是换上兴奋的表情,鞠礼回道。 于是徒弟就这么定下,萧书心里松了口气,还好,只招了一个弟子,就是弱得很。 徒弟收完了,墨流觞磨磨唧唧半天不愿出主殿,天道威胁要开启十级惩罚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。广场居然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头。 “不是说他喜欢美人吗?怎么收了个泥娃娃。“ “你们懂什么,泥娃娃洗干净就是乖娃娃。“ “啊,觞觞这是有新欢了吗?” “这是嫌弃我们年纪大了!” 广场瞬间沸腾了起来。 詹月白先前忙着过新生考验,并没有关注其他人,此时站在墨流觞身后,往广场一瞥,吓得差点拔腿就跑。他偷偷看了一眼墨流觞,发现他满面笑容,仪态得体,只是右手刚从太阳穴放下来。 红字又出现了:【接下来将省略一万字,请做好准备。】 “师弟?你还好吗?”萧书看出墨流觞动作有些不自在,并不知道他此刻已经处于崩溃边缘。 随即一阵风刮过,顾不得头痛,墨流觞消失在了原地。 詹月白赶紧躲在一旁,看着这群发狂的男男女女追着墨流觞跑过,又是同情又是幸灾乐祸。 作者有话要说: 眼光不错,一眼就相中了老婆,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。 墨流觞: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? 詹月白:师尊,你放心,我是来杀你的。 墨流觞:我谢谢您呢,请问您什么时候能结金丹? 詹月白:我...... 第4章 天怒人怨 微风起,槐花林中弥漫着芬芳。一个落寞的人影蹲在玉潭旁,纤长的手指轻轻将岸边的花一个个弹到水里。一边弹一边叹气,一叹气,旁边的槐树就落花,树都快秃了。 落花本无意,流水亦无情。 墨流觞借口要到玉潭沐浴准备,跟天道打了商量,实则躲起来做心理建设。风流韵事,男欢女爱,人之常情。可他不正常,做不了常人能做的事,光是想想都浑身不自在。清白要保不住了吗? 【警告,准备严重超时。】 天道可不管他愿不愿意,这本来就是给他的惩罚。 算了,死马当活马医,墨流觞心里一横,站起了身。 全能真教到处都是蹲点的讨债人,墨流觞不再隐去身形之后,很快就被一个在玉潭附近的女修发现了。 【浮华宫的玉姬仙子,肤白若雪,小蛮腰,大长腿,萝莉音。】 “觞觞~”玉姬看到墨流觞,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就跟没了骨头一样,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。 他伸手抵住了要再近一步的玉姬。 “觞觞?你不想我吗?”玉姬俏笑两声,反握住他的手,“还是觞觞有了新欢就不理人家了呢。” 墨流觞做出一副自认为很邪魅的表情,嘴角微微上翘,靠近玉姬的耳边。 玉姬紧张得小脸通红,胸前不安地搅着手指头,正期待着他的情话,结果耳边响起的却是:“对不起,我转修无情道,已经自宫了。” 玉姬僵硬着身体,通红的脸变得煞白。 不远处,詹月白正好路过,打算在玉潭洗洗身上的泥点子。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出这种话,嘴巴张得都快塞下一个鸡蛋。脚下没注意踩歪了石头,撞到树上,被落下的花朵盖了个结实。 墨流觞说完还没来得及回味对方的反应,天道惩罚竟直接拉满十级。他低着头浑身战栗,咬牙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,完全没有注意到詹月白的出现。 “我就是路过,你们继续!”詹月白嘴上说着,装模做样地走远了些,一点也没想错过好戏。 玉姬转头瞧着这泥娃娃是墨流觞新收的弟子,回过味来,一生气拿小拳拳锤墨流觞胸口:“你有了新欢,也不至于用这种理由搪塞,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啊,嘤嘤嘤!” 墨流觞被头痛折磨,身形不稳,竟被这轻飘飘的一拳捶进了玉潭里。潭水像是被惊吓到,裹着落花四处逃窜。 只瞬间,一股奇异的力量封住了要散开的潭水,空中红字加粗一个一个砸向墨流觞,将他狠狠砸进潭底。 【不遵从天道指引收徒,不走正常人设。】 喉咙里灌进来冰冷的水,堵住了墨流觞的呼吸口。缺氧让他视线模糊,全身悬浮没有着力点,整个人从头凉到脚。好端端的跟天道闹什么闹! “觞觞,别开玩笑啦,快出来?”玉姬知道墨流觞水性很好,只把这当作闺房乐趣。然而三分钟过去,五分钟过去,十分钟过去,落水的地方冒出几个咕噜泡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。 玉姬慌了,她又不会水,在岸边焦急地踱来踱去。 “觞觞,别吓我啊!撑住,我这就找人来救你!” 潭底一片死寂,墨流觞听不见水面之外的声音,只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慢,四肢渐渐失去力气。可偏偏就是死不了,濒临溺亡的绝望搭配着头痛,简直生不如死。主角水性好,自然省略了很多与水相关的法术,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。 詹月白起初并没有在意,也认为他在演戏。他掏了掏口袋想抓瓜子,发现没有只好随手揪了一串槐花嚼着解闷。见玉姬都找人帮忙去了才觉得哪里不对劲,不过对他来说正是个机会,百利而无一害。 若是装的,作为新收的弟子,为救师尊陷入生命危急,获得信任第一步。若不是装的,正好趁此机会,送他一程。 他果断跳进潭中,按紧身侧的短刀,慢慢靠近潭底已经安静的人。为了防止意外,他先轻轻碰了一下墨流觞。 被一个小手触碰的瞬间,墨流觞头痛突然消失了。心跳重新活跃起来,四肢有了力气,他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,使劲地往那人身上靠。 詹月白大惊,难道真是装的?但是他人小力气也不大,墨流觞这么乱蹬完全拉不住人。他有些困惑,这人若是装溺水也装得太好了! 救他还是杀他?詹月白最后还是决定保险一点,把人救上去再说。 然而还是勉强了些,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。如果他没记错,墨流觞身上应该会有储物囊,里面有灵石可用。想着,他抱住墨流觞免得被他动作干扰,小巧的手伸进他腰间开始摸索。为了证实墨流觞说的话,他去检查了其他地方,还好还好。 灵石摸出,詹月白总算使出了强身决,力量增大,将人移到岸上。墨流觞双眼紧闭,唇色苍白,一点也不像演戏的样子。若不是轻微起伏的胸膛,他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。 “师尊?”没有回应。 “墨流觞?”还是没有回应。 詹月白再次将右手放到了腰间,准备拔出短刀。他深知现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,以这副身子的资质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墨流觞匹敌。不过在这张像被浸湿的水墨画一样的脸上,他挪不开视线。 “我最喜欢美人,死了怪可惜。”刚刚摸过墨流觞腰身的左手微微发烫,轻轻从他的眼尾一路滑到下巴,又蹭了蹭他的唇,像是在问他又像是问自己,“用着我的身体,水性又极差。你到底是谁?” 心口的伤再次发热,但他明显感觉到心脉有愈合的迹象,甚至连残缺的灵识根基也修补了几分。 “难道说,这个复仇,也可以是,我,喜欢,‘我’?” 詹月白为这个可能性震惊不已,再也冷静不下来。躺着的人动了动,远处又传来玉姬催促萧书快点的声音。 他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,也不想暴露自己。既然上天给了他另一条生命,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可不能被轻易破坏。萧书知道墨流觞水性极好,若是发现人溺了水,肯定会觉察出端倪。于是他扯开嘹亮的嗓子嚎了起来。 “师尊!师尊你别吓我。”詹月白小脸上布满泪水,看起来为墨流觞伤心不已,“我还想跟着你好好学习仙术,惩恶扬善。师尊你醒醒!” “咳咳咳。”墨流觞被晃得狼狈地吐出口里的水,好久才缓过神来。浓密的睫毛微颤,他缓缓睁开眼睛,支起身子坐起来。头痛已经消失,只是溺水之后浑身无力。 “你是?” 詹月白哭的声音更大了:“师尊,我是詹月白啊,您新收的徒弟啊。师尊你被水泡傻了吗?呜呜呜。” 对着一张哭花的脸,墨流觞微皱了眉又松开,轻柔地擦去詹月白的泪水。 “哭什么,为师又没死。是你救了为师?” 詹月白吸着鼻子:“不知道,我看师尊落水了下去帮忙。但是弟子无能,失去了知觉。弟子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。” 这个詹月白,居然拼死救自己,也是个善人。而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詹月白,岸边一个人都没有,谁做好事不留名?墨流觞隐约感觉到水下有人抱着自己,是哪个仙子趁机揩油吗? 发觉有人靠近,墨流觞给自己和詹月白施了净身决,站了起来整理好仪容免得被人看笑话。 还是这么骚包。詹月白心想。 “师弟,你没事吧?” 玉姬还算有点良心,并没有大肆宣扬让所有人来看热闹,只是喊了萧书过来。 萧书紧张地上前给墨流觞把脉,发现他身体极度虚弱,想必是本命剑碎的后遗症让师弟一时不慎落水。 “师兄,我没事,跟玉姬仙子开玩笑呢。”墨流觞朝玉姬眨眨眼。 萧书点点头,表示理解。 玉姬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脯,撅着嘴嗔怪道:“你坏死了,真被你骗住了!” 呸,溺水都要死了还嘴硬,萧书你怎么跟玉姬一样笨。詹月白在墨流觞身后翻了个白眼。 墨流觞走过去牵住玉姬的手,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:“怪我怪我,晚上好好陪你,别生气啦。”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玉姬嘟了嘟唇。 墨流觞确实喜欢美女,也喜欢御姐身萝莉音的反差萌,然而那都仅限于二次元磕cp。给主角安排的美人,怎么样的神奇设定都可以!而当活生生的真人站到自己面前,又是小拳拳,又是撒娇的,他有点吃不消但还得配合演戏。想到还会有女装大佬,药物play,他就想把自己那双码字的贱手给剁掉! 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,笔下的主角,是不是也会这般不情不愿? 萧书看着二人的调情,觉得自己有点多余,默默走远些,顺带把詹月白也拖走。墨流觞跟玉姬耳语了几句,玉姬红着脸跺跺脚,轻轻点点头。随后墨流觞追上萧书,跟他一同回去。 “师弟,你本命剑碎,以后多注意一些。” “好。”以后一定离玉潭远点。 詹月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,听到这句话,心道:原来潇洒剑真是他弄碎的,好厉害哦,该。这下也许有生之年,还是有机会跟他一战。 墨流觞莫名后背爬起丝丝凉意,回头看了詹月白一眼,小可爱扬起天真的笑容。 “师尊,你真好看!” 墨流觞:...... 这个天道,必须要反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如果詹月白不救墨流觞,墨流觞将永沉潭底,直到被萧书发现。 心脉愈合跟诅咒没关系,算是私设吧,后面会解释哒。 墨流觞要抵抗天道翻身做自己的主人啦! 詹月白的杀人计划要变了吗? (听说收藏评论营养液一条龙,作者会变身打字机哦~) 第5章 反天道计划 不知道玉姬干了什么,全能真教看热闹的人散得七七八八。詹月白也被白芷带去熟悉环境,虽然他并不需要。 墨流觞则打着为新弟子找学习资料的名义,钻进了藏书阁。 他翻遍了禁书区的秘籍,找到了屏蔽痛感的办法。禁书提示,痛感屏蔽,五感(视觉、听觉、嗅觉、味觉、触觉)会被短暂影响,久了消退都有可能。但他顾不了那么多。 老实说,他很喜欢笔下的主角。给主角安排的一切都是他向往且欠缺的,连花心都是,这样就不会为情所困。结果就是,主角无论是性别还是性格都跟真实的他截然相反,根本不可能好好维持人设。今后怕是会日常生不如死。 而目前看来,因为主角死不了,天道只能借助外力和疼痛来惩罚偏离人设的行为。只要关闭痛感,至少能有片刻的自由。这种无力挣扎,被他人左右命运的情况,他也恨死了。像极了被貌合神离的父母打着为他好的旗号,将自己当烫手山芋,扔来扔去。 如果要他自由选择,他倒乐意体验一番,三番五次被天道逼着做出违心的事,反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。 老子写的小说,你个所谓的天道,就知道拿头痛当技能来指手画脚。要补剧情是吧,天道你且瞧着,看老子好好给你补! 什么爽文后宫,师徒文学,统统改掉。老子天下无敌,要这世人,都不能控制我分毫! 困兽之斗,无所畏惧。 墨流觞催动火系法术,看完的秘籍在手中化为灰烬。随后他挑了水灵根以及无情道的入门心法,出了藏书阁。 夜色没入他眸中,森然冷意漫开,他握紧了拳头。接下来,将是获得自由的第一步。 - 他站在自己卧房面前,深吸一口气,神情变得严肃,推门而入。 玉姬身着粉色轻纱,秀出婀娜身姿,眼含秋波地看着他。 墨流觞停在了一米远的地方,对着屋内的美人郑重鞠了一躬:“玉姬仙子,对不起。鄙人从今往后,不再近女色,不再留恋人间情爱。将专心修炼,以得道飞升。还请另觅良人。” 一天之内被拒绝两次,玉姬再也受不了这屈辱,泪如雨下,夺门而出。 “门......”墨流觞看着真的被夺走的门,微微张开了嘴,欲言又止。 不过玉姬大概嫌拿着门不适合伤心,又回来给装上,然后朝墨流觞狠狠哼了一声。 【警告,角色崩坏!三级惩罚启动。】 墨流觞舒了口气,给门加了几道防护咒,再好整以暇地坐到书桌前,等着下一个讨债人的出现。 【五级惩罚启动。】 他翻开无情道心法第一页:欲得神功,必先自宫。 ......虽然他不想顶着男人的壳子,但不代表能对自己下狠手,这些秘籍跟他写的小说一样不靠谱。他又合上了书册。 【十级惩罚启动!!】 他打了个哈欠,解释说得口干舌燥,喝完最后一杯水。他想了想今天刚收了弟子,正好叫人来添点水,也让他看看这场戏。现在他不怕天道惩罚,趁早让詹月白知道自己的本性。如果是冲着别的来,就没必要了。 门再次被推开,进来的美人只比墨流觞稍矮一点,上来就将墨流觞壁咚到墙角。贴着他的脖颈辗转,墨流觞瞬间大脑一片空白。 “小墨墨?听说你不近女色了,是不是想我,嗯?” 粘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是那个女装大佬! 和男修的细节他并没有写,大多是幼儿车或者拉灯结尾,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安排攻受。私心想让主角当攻,但是读者们又撕来撕去的,索性就暧昧着了。但看这架势,他省略的细节,难不成主角是被压的那个!他心里那个气啊,主角怎么这么不争气。他直接扒出了那人腰间的剑。 - 内门弟子的住所离墨流觞的住所不远,女修们哭哭啼啼的声音引起了詹月白的注意。他出了小院看到墨流觞门口排起了长龙,细数过去,排队的竟然都是老相识。 “嚯,厉害了啊,一晚上,这么多人?这么刺|激?”詹月白兴奋在一旁观望,收到了墨流觞的传声符,让送点水过去。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,詹月白手脚麻利地跑去厨房抱了一大壶水,往墨流觞卧室走去。迎面过来的好几个仙子都哭成了泪人,他更诧异,这到底是怎么了? “砰”的一声,屋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。詹月白刚到门口,就被叫了进去。 墨流觞扔掉手里的剑,使劲挠着胳膊,但是恶心的鸡皮疙瘩始终下不去。见到盥洗干净扎着小丸子的詹月白,挺精神利索小朋友,倒是冲淡了他一些不适感。 詹月白仔细瞧了瞧地上躺着的人,呃,是那个娘娘腔来着,先前男扮女装,滚床单的时候才发现。那次之后,他整整一个月都处在黑暗当中。 “拖出去。” 听到声音,詹月白才重新把视线放到墨流觞身上。过了几个时辰,这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。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些熟悉的影子,现在就真的是陌生人。他惯有的温柔浪荡神色不见,变得清冷孤傲,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纯洁。 詹月白掐了自己一下,忙不迭应了几声,放下水壶将人拖出去。一边拖一边笑自己,什么清冷纯洁,能跟墨流觞沾边吗? 门外的人吓坏了,几个胆子小的女修已经完全没有心思排队,直接离开。 身旁一阵香风吹过,詹月白嗅了嗅,确认是那个白莲花。白莲花段位还挺高,把后宫好几个女修都给作没了。他先前倒是想管来着,但是一想就头疼,最后不了了之。 萧书听闻了墨流觞的奇特举动,过来确认情况。正巧看到詹月白涨红着脸使劲拖着一具不知死活的身体。 詹月白不知道该把人弄往哪里,看到萧书高兴地大喊:“师......师叔!这个男修大胆,要调戏师尊,被师尊伤了。快帮忙处理一下!” “男......修?”萧书瞳孔地震。 - “墨墨,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。” 墨流觞知道只有一个人会叫他墨墨,就是那朵白莲花。 他正准备开口,白莲花先委屈起来了:“墨墨,我好想你的,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,姐姐们都欺负我。” “我......” “我不听我不听,墨墨,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。” “你......” “你放心,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,我不会打扰你修炼的。我保证!” 白莲花眼泪跟珍珠似的一颗颗滴下,美丽脆弱,我见犹怜。若不是墨流觞知道她干的那些事,真的就心软了。 他有些不耐烦,直接一掌劈到白莲花身上,止住了她的表演,冷笑道:“你以为你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?” 这也太酷了!詹月白本来躲在窗户偷听,被墨流觞拎了进来。 看到詹月白因为激动抖成了筛子,还以为被吓坏了,墨流觞很是满意,最好吓得他主动离开师门。 萧书倒是正大光明地从门口进来了,看着地上的柔弱美人,什么话也没说,一挥袖将白莲花送回了她自己的门派。 门外的女修瞥见又一个横着的,人心惶惶,不知道墨流觞到底犯了什么邪,又走了不少。终于还剩最后一个,天也快亮了。墨流觞直接敞开大门,沉着脸让那人进来。 “你今天,带药了吗?” 来人捏紧了袖口,左脚刚跨过门槛又转身起逃。 墨流觞直接一脚踹了过去。当初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角色,想想都糟心。主角这么不争气,到他手里,很可能又是被欺负的那个。 詹月白简直要感动坏了,这个墨流觞又正直又明辨是非,把他想做又没办法做的都干了个遍。可他怎么知道这些人的问题,难道真是另一个自己?但这性格,行为,说话方式,完全不一样。 太阳跃出天际,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。 墨流觞彻底丢弃了原有人设,对着萧书和詹月白:“如你们所见,今后我将斩断红.....唔......” 他话没说完喉头温热涌上顺着嘴角流下。他以为是口水,有些尴尬地拿袖口擦了擦,发现居然是血。 为了躲避天道惩罚,墨流觞一直屏蔽着痛感。那种感觉有点像做完手术用镇痛泵一样,虽然不会痛,但有点晕,且消耗灵力巨大。 看来是味觉被影响了,没关系,过两天就能好。 “师弟?”“师尊!” 墨流觞支在书桌旁,拒绝了萧书伸过来想扶他的手,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角的血迹,又轻轻舔了舔唇。詹月白的视线从他的手指落到唇上。那张薄唇本来没有血色,被这么一揉搓,有了些许艳丽。 “我有些累了,让我休息会儿。师兄,之后我会给你解释的。” 萧书支持墨流觞断情绝爱,在他看来,师弟是整个三界最有天赋的修仙者,就不该被俗世所牵绊。此刻亦是欣慰,招呼呆愣着的詹月白离开。 詹月白魂不守舍地跟在萧书身后,鬼使神差的,又回了头。 墨流觞闭着眼迎向日出,轮廓镀上朝气,睫毛投下淡淡阴影。他嘴角轻轻翘起,那不经意流露出的笑,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炫目。 那是詹月白从来没见过的模样,心里惊涛骇浪掀过,又像是有根弦被拨了一下,弦的余音顺着缓慢愈合的心脉扩散到全身,直冲脑门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是心动啊~ 第6章 报应不爽 震惊三界,墨流觞从良了! 玉姬本来还生气抹着泪,听到她走之后发生的事,又开始心疼墨流觞。她可怜的觞觞,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样,都怪自己太任性。为了弥补觞觞,她决定要做他的好姐妹。至于为什么是好姐妹,她想了想,大概是因为,觞觞为修无情道已经自宫,不是男人了? - 闹剧收场,不干人等都离开,墨流觞迅速进入修炼状态,以恢复灵力供给。刚过半个时辰,响起了敲门声。 拉开房门,对上一个软萌可爱的小朋友,正端着一碗粥,仔细瞧了,上面还飘着槐花。 墨流觞想着这么好的戏,这小子不害怕吗,怎么上赶着来刷存在感。 詹月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这个墨流觞浑身透着诡异,可忍不住想去接近,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。越想越不明白,等回过神来,竟然走到了厨房。原先的他,没有作者控制的时候,经常神游到厨房。如果可以选择,他并不想要天下或是美人,他只想得一真心终老,只为一人洗手做羹汤。 他收回心思,脆生生地喊道:“师尊早上好!我爹说了,既然拜了师傅,就要好好孝敬您。这是弟子刚做的槐花粥,快尝尝!“ 詹启睡梦中打了个喷嚏,揉揉鼻子,翻身继续睡觉。 墨流觞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里的碗:“好了,退下吧。“ 詹月白继续献殷勤:“师尊需要服侍吗?打扫也可以,弟子什么都会!“ 小屁孩怎么这么烦,墨流觞直接一口气干完了尝不出任何味道的槐花粥,然后将碗还给了詹月白,眼也不眨地直接关上房门。 詹月白摸摸鼻子,看着空了的碗,心道这人怎么都不给个笑? 房门又被拉开,墨流觞将两本书册递给他:“无情道和水灵根入门心法。“ “谢谢师尊!“詹月白其实不需要什么心法,他的脑子就是最好的数据库。不过他还是将碗放在地上,习惯性地从对方手背如蜻蜓点水般撩过再捏到书册的一角。 糟了,没改过来调戏美人的臭毛病。詹月白没等墨流觞反应,直接一溜烟跑了。 墨流觞被这个动作惊得心里直发毛,这臭小子是故意的吗? 暖粥下肚,再加上詹月白这么一折腾,墨流觞整个人又精神了。他小心地撤掉屏蔽法术。头痛并没有出现,他松了口气,再次进入修炼状态。 前后几番试探,他也掌握了灵力消耗跟天道惩罚等级的关系。若是痛感只有三级以下,便不用开启屏蔽,忍忍也就过了,以节省灵力保护五感。只要没有NPC发布任务,一个人的时候,天道亦没有理由惩罚他。 萧书正焦头烂额地处理墨流觞留下的烂摊子,白芷还不断汇报坏消息。 墨流觞脑子一热创立了全能真教,一闭关就是三载,期间全靠萧书打理才不至于人丁衰落。三届招新有很多人都冲着墨流觞来,门派的开销,一部分由墨流觞在人界的业务支持,也有热心人士相助。而墨流觞这么一闹,弟子们有被撬墙角的,各寻出路的。全能真教在人界的业务链接二连三的断掉,他们要破产了! 夜晚,萧书因为超负荷处理业务,累得趴在了书桌上。白芷走上前替他盖上衣物。 感觉到有人接近,萧书睁开眼,迷迷糊糊地问道:“白芷,现在几时了?师弟他今日有出门吗?” 白芷将书桌上的灯芯拨亮了些,退到一旁恭敬地回道:“子时。已经三天了,墨掌门并没有出来。” 萧书嗯了一声,继续处理手上的账务。 “很晚了,你也回去歇着吧。” “师尊,弟子不明白。墨掌门他自出关以后,变化如此之大。” 萧书抬起头看向他,眸里带了些许警告:“所以呢,你想说什么?” “师尊恕罪,弟子只是担心。魔族中人奸诈狡猾,怕是墨掌门,被......” “被什么?” “被夺舍。” 萧书将手中的账本重重拍在桌上,对白芷的猜忌很不满。 “为师亲自检查过,师弟身上并没有魔族的气息,也没有被夺舍的迹象。你是在怀疑为师的能力?” 白芷身子微颤,赶紧跪下。 “是弟子僭越了,师尊自是不可能出错的。” 萧书叹了口气,摆摆手让白芷退下。 他又何尝没有怀疑过,本命剑碎,不受影响,性格大变,连水性都差了许多,可又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。 - 墨流觞知道全能真教破产已是五日后,他的味觉和灵力都已经恢复,坐在主殿跟萧书讨论财政问题。 “人界不是有我们的丹药业务吗?” “药材供给不上,炼丹师被高价挖走,其他店还压低了价格。我们名下的店擅作主张,以更低的价格进行了抛售。” “那,货运行呢?” “和景通镖局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大户都解约了。” “拍卖行呢?” “他们拒收我们的货物。” “还有......” 萧书一直摇头,将业务账本递给墨流觞。为了方便他理解,账本上还有各种人物关系的注解。 墨流觞泡遍三界,自然也得罪了三界。 他从小父母双亡,走到如今全凭个人打拼和自身条件的优势。如今在白莲花等人的煽风点火下,诸多受害者都开始哭诉,整个三界都认为墨流觞是个翻脸不认人,拔x无情的小白脸。 物极必反,一旦某件事情太过夸张,突然回归正常,反而让人忘记它本身该有的样子。比如墨流觞有颜有实力,说是三界至尊也不为过。大家只记得他四处留情。比如墨流觞待人接物让人挑不出半点错,大家又认为,这都是他为达目的的伪装。比如他曾一战成名,以一己之力将蠢蠢欲动的魔王封了回去。大家转眼就忘记他的功劳。 就算他前期摸爬滚打,吃苦耐劳,积攒不少人脉。也架不住乌合之众,谣言四起,大家都跟风般停止了和全能真教的所有合作关系。 红字跟弹幕似的得意洋洋飘荡在空中:【报应不爽。天道奈何不了你,自有人道奈何你。】 墨流觞想的却不止这些,毕竟他自己亲手写下来的世界,弱肉强食。没有世人的恶怎么能表现主角的逆天,他知道有部分修仙者对墨流觞颇有微词。如果小说没有腰斩,后续还会有各种喜闻乐见的打脸爽文情节。 所以背后的真相应是,三界权势已被各大仙门割据,分庭抗礼。全能真教作为新兴门派,在墨流觞一人名气之下,竟隐隐要跻身一角,分杯羹的趋势。如今这么好的机会,趁机全面打压,最好让墨流觞永无翻身之地。说不定下一步,就是起义讨伐了? 群羊没有领头,不会有方向。果然不该手下留情,没杀了那几人。主要社会主义好青年的他,循规蹈矩,也没干过出格的事。在这里他遇到的所有角色,都有了血肉,他根本没办法把他们当成纸片人来对待,更没办法下杀手。但若下次再遇见,定不会这般优柔寡断。 不过破产也没关系,修练至金丹就能辟谷,萧书和墨流觞不吃不喝都行,就是他那个弱鸡徒弟不行。 詹月白怎么还没走! 萧书听墨流觞要把刚收的弟子逐出师门,连忙劝阻他:“师弟,你这刚收徒,不妥。本来就......” 萧书说话又说半截,墨流觞也知道他想说什么。本来名声就不好了,再加上弃徒这一项,岂不是人人喊打。 打开五级惩罚屏蔽,墨流觞认真道:“我想通了,红尘俗缘,皆为虚妄。师兄你能干又聪慧,离开全能真教,会有更好的发展。我就闭关专心修炼,早日得道成仙。全能真教也正好解散,徒弟就更不需要了,我也不会有时间教养他。” 听到墨流觞的话,温文尔雅的萧书脸上浮起了怒气:“师弟,你把我当什么人!我既然答应了你,就会对全能真教负责到底。” “其实我......” 天道封住了他的嘴,他无法说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。这不是头痛惩罚,墨流觞也没有办法破除限制,他嘴张了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,急得眼角都湿润了。 萧书被感动,重重地按上他的肩:“师弟你放心,师兄相信你,全能真教也一定不会衰落!” 墨流觞信的,萧书一直很靠谱,可这不是他想走的剧情。如此尽职尽责的二当家,他这个掌门拍屁股走人是不是太不道德? “觞觞!好久不见,我又来啦!” 玉姬脑袋探进主殿,身后是一脸懊恼的白芷。 “师尊,弟子无能,没有拦住玉姬仙子。” “哎呀,我来找觞觞的,你们拦我作甚。” 萧书不掺和小情侣之间的事,叫上白芷离开了。 怎么回事,当初夺门而出的不是你吗,不长记性呢!墨流觞不知道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想做什么。 “我决定了,要跟你做好闺蜜!”玉姬开心地凑到墨流觞身边,将自己最喜欢的黑珍珠递给他,“收下这个礼物,我们就是好朋友了。” 他震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,又凑近玉姬,压低声音问她:“你都知道了?” 玉姬非常认真地回他:“我不会往外说的,这是好姐妹之间的秘密。” 墨流觞心里简直激动得要哭了,脸上微露喜色。垃圾天道,你看,就算我不说,还是有聪明人知道真相!他甚至想抱抱他的好姐妹。 “你放心,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自宫了。还有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水的。你现在脑子里的水都倒干净了吗?”玉姬一脸无邪地看着墨流觞,仿佛在说件非常合常理的事情。 “......”墨流觞喜悦的表情一寸寸龟裂,嘴角微微颤抖。这傻白甜,真的说什么信什么,到底是谁脑子里有水。 玉姬看他也不像脑子水干净的样子,郑重地握住他的手,将黑珍珠塞给她:“我跟爹爹说啦,今后,我就在全能真教住下。” 墨流觞很想说我们不收傻子,而且你爹居然能放心把闺女放在一个遭三界抵制的门派! 然而玉姬掏出储物囊,朝地上一挥,铺了好几箱珠宝。 白富美闺蜜,也挺好。 门口的身影看到殿内交握的双手,莫名怒火中烧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萧书:师弟是个武痴。你说美人?得道升仙不需要美人。 玉姬:觞觞?脑子进了水,但仍是我的好闺蜜。 詹月白[脸红]:师尊他,是绝世美人。我不是在夸我自己啊。 其他人:别问我,我不知道,啊啊啊,好吓人。 第7章 引狼入室 詹月白那天撩完墨流觞之后,逃也似的回到房间。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,他随便翻开一页从墨流觞那里拿到的书册,碰巧是无情道心法。看着扉页的几个字,他皱了皱眉,又给合上。 “真不知道萧书怎么整理的,假心法也会在藏书阁。” 看心法对他来说没什么用,他直接盘坐在床上,开始引气入体。因为心脉损伤和灵识根基的不健全,他运功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迫停下。灵力流过心脉,非常疼。 “这种弱的感觉,好久都没有了。”他抹去额头的汗,躺在床上,叹着气。 脑中突然闪过墨流觞那个笑,他一骨碌又坐了起来,使劲拍了自己脑袋一下。 “怎么回事,又不是没见过美人,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?还是自己的壳子,詹月白你清醒一点,你是要杀他的!” 然而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,竟有灵力在强行冲心脉,疼得他一抽一抽的。他又重新盘坐起来,去消化那丝莽撞的灵力。 “早知道当时就该动手,这天杀的诅咒。” 全能真教这几天一直乱糟糟的,詹月白也没什么想法去掺和,反正跟他没有关系。再说是全能真教破产又不是墨流觞破产,墨流觞手底可攥着好几条暗线。就是以防万一埋的生钱的种子,他们并不知道播种的是谁,自然账本也不在明面上,连萧书都不知道。毕竟,墨流觞又并不是真的靠女人起家的,亦不是沉迷美色的草包。 不过闹得越大越好,最好引起众怒,他好坐收渔翁之利。就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心绞痛让他应接不暇。厨房自然也没人,其他人又能辟谷。好在麓山生态不错,他修为低下但身手还在,打打山鸡捉捉鱼也不至于饿肚子。 萧书一直忙着,没空搭理詹月白。白芷见詹月白没跟其他人一起走,就偶尔给他送些书过来。 詹月白的日常就是,躺在槐花林的大石头上晒太阳。一手举着书册,一手枕在后脑勺,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,然后随手撸串槐花扔嘴里。 “墨流觞要是再不出来,我怕是要死了!无聊死了!” 这天,詹月白得知墨流觞在主殿,满心欢喜做了槐花糕来找他。进门就看到一对狗男女手牵手,心里无端冒起怒火。 他甜甜喊了声“师尊”挤进两人的空间,将糕点呈给墨流觞。 墨流觞见到詹月白,想起先前他的小动作,朝他冷淡地点点头,接过盘子递给玉姬。 “换上新衣服还蛮可爱嘛,但比不上我可爱。”玉姬一口一个糕点,嘴里含糊不清。 吃着他的,还说这种话,看得詹月白牙痒痒。自己先前居然还喜欢她快言快语没有心机的样子,简直过分。 詹月白一生气直接夺走了玉姬手里的盘子,朝着墨流觞委屈巴巴:“师尊,这是给你做的。” 浮华宫玉成琢那个老狐狸,把自己傻女儿丢在这里,究竟有什么目的。还有这个看起来温顺的徒弟,也是心思不正。既然都不安好心...... 墨流觞抬了抬下巴,道:“不得无礼,玉姬仙子是为师的朋友。” “是的,很好的朋友!”玉姬对詹月白得意地笑了笑,从他怀里护着的盘子又抢了两块,“做得还蛮好吃。小朋友,以后我就是你师姑了,记得多多孝敬我。师姑高兴了,还能教你几招。” 谁承认你是师姑了,师尊你不是要斩断红尘吗,为什么还会跟玉姬做朋友。詹月白很想质问他,抬头看见他冷冰冰的态度,转念一想。 他鼓了鼓腮帮子,双手将糕点呈给玉姬,不情不愿地回道:“那以后,就多仰仗师姑了。” “乖。”玉姬拿过盘子,摸了摸詹月白的头。一副其乐融融的美好画面。 墨流觞并没有理会两人的会晤,迈开腿直接离开了主殿。 - 全能真教虽然目前不够富裕,但也不至于吃女人软饭。萧书得知玉姬带资进门派之后,严词拒绝。还跟墨流觞说,好男儿应当堂堂正正做事业,不应依靠女人。 他扬着账本对墨流觞痛心疾首:“师弟,吸取教训,还可以东山再起。重蹈覆辙,万劫不复啊!” 这个萧书,真的是专注事业的好男人,怎么没给他写个对象。看他这么辛苦,要是告诉他,自己其实富可敌国,是不是会大受触动?墨流觞想了想,还是不打算露底牌。只是暗自记下,打算回头帮萧书拉拉红线。 于是,不能依靠女人的他们,将珠宝退了回去,认真地白手起家。鉴于全能真教剩下的人不多,不方便大型业务。教里还有储备的药草,萧书便让墨流觞再炼制一批五品回灵丹和三品蓄力丸。 五品回灵丹能在短时间内加速灵力恢复,且无副作用。三品蓄力丸可以加成身体百分之三十的力量。这两类丹药在三界都销量很好,加上墨流觞出手品质有保证,秘密出售的话,也能有不少收入。詹月白还在长身体,不能断了营养,洗髓炼体也需要金钱支撑。 墨流觞百般不情愿,却也没显露神色,只是暗地搓着右手大拇指,盘算着还是得找个理由把徒弟甩了。 提到药材,詹月白想起了他的便宜老爹,装模做样地提议箫书帮忙联系一下京华城詹家。 京华城,詹家……墨流觞终于从脑子犄角旮旯翻出来一些遗留的情债,他不太确定地问詹月白:“詹月秋,是你姐?” 詹月白怯怯看了墨流觞一眼:“回师尊,正是弟子长姐。” 全能真教招新从来不看出处,全靠眼缘和资质,没想到这个条件,实实在在坑了墨流觞一把。 早些时候流行白月光,这个詹月秋就汇集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优点,以至于跟主角的渣完全不匹配。通情达理不卑不亢的詹月秋在知道墨流觞的抱负之后,主动选择了离开。 “她……还好吗?可有婚配,夫君待她如何?” “姐姐她,已经病逝了。”詹月白低着头,轻轻说着。 墨流觞屏住了呼吸:“什么病?” “相思成疾,不治而亡。” 相思......怎么会这样?这该死的深情人设。墨流觞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。 带上白月光滤镜,他看这个詹月白也顺眼许多。但是,他记得詹月白跟他姐姐关系很好,定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才对。莫非是来替姐姐讨债的? 瞧着这些举动,小屁孩是想以身饲虎,再下杀手?想杀他挺好,因为太弱,想以不正当的途径来杀他,就很不好。得亏墨流觞不是变态。 许久,墨流觞开了口:“既然如此,全能真教现在养不起小少爷。你可以回家了。” 詹月白微怔,那墨流觞收徒是为了什么,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。这可不行,诅咒还没解呢! 他泪眼汪汪,可怜兮兮地拉着墨流觞的衣角:“弟子从小就渴望能斩妖除魔,匡扶正义。姐姐一直告诉我,要做就得做师尊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。” 听到詹月秋,墨流觞心里略有触动,但还是挪了几步,拽过被拉扯的衣服: “好好说话,动不动就哭,像什么话。” 詹月白眼里攒着的泪珠在墨流觞不近人情地呵斥下,跟断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奔涌而出。连玉姬都看不下去,蹲下身擦擦他的花脸,瞪了墨流觞两眼。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。墨流觞愈发觉得,这个徒弟真不得了,忍辱负重,拉帮结派。更让他没想到的是,天道居然因为他这个行为给了十级惩罚。 詹月白自然是用好吃的将玉姬那个笨女人骗到了同一战线,并且从她口中套出话来,确认玉姬没有不良企图,是真的把墨流觞当成身有隐疾的闺蜜。 低压的气氛持续了很久,直到白芷进门,递给箫书一封书信。詹家寄来的,是跟詹月白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。 这个爹雪中送炭,好计啊!但此刻并不是深究缘由的时候,詹月白直接顺水推舟,继续卖惨:“师尊,爹爹不要我,姐姐也不在了,我只有你了。” 玉姬也掺了一脚:“觞觞啊,小白这么惨,又这么弱。全能真教要是不收留他,我担心他会被坏人伤害。比如专吃小孩的噬种魔,那玩意儿太可怕了!” 为了配合玉姬,詹月白表现得非常害怕,哭得嗷嗷叫,抱着墨流觞的腿就不撒手。 墨流觞:“......” 萧书又适时添了把火:“而且,可能其他门派也不会收他。毕竟他......好了,师弟,你再考虑考虑?” 这人说半截话的毛病能不能改改,墨流觞又何尝不知道,像詹月白这种弱鸡,扔到外面,都是魔族的饲料。来历不明的徒弟真不能随便收,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他快要抓狂了,关键又不是天道逼他的,完全是自作自受。 天道此刻无比兴奋地扯着【报应不爽】的横幅在他眼前荡来荡去。 他垂下眼睑不去看天上得意洋洋的红字,正对上詹月白无辜真诚又湿润的大眼睛。想到了曾经的自己,终究还是不忍心。 他只好避开詹月白的视线,喝了一口茶。 有一点好的是,詹月白若是抱着复仇的心来,师徒情深的剧情就肯定不会走了。要不帮他筑完基就找个由头逐出去?至少他能自保。之后他要怎么修炼,什么时候有能力杀自己,就看他造化了。希望有生之年吧。 墨流觞放下茶杯轻叹一声,绷着脸,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詹月白。 “为师不会教徒弟,以后你多自觉。” 小孩激动地磕了几个头。心里暗道,再不接受,我都要哭抽抽了,真累。 玉姬更是高兴她的小厨师不会走了,赶紧给他擦着眼泪,哄他让他安心待在这儿。 萧书见墨流觞没有应承下炼丹药,突然想起来一件事:“师弟,本命武器受损,很难突破大乘期,即使你修为没有受到影响。以防万一,炼药还能巩固修为。” 我写的小说,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设定,不要随便给任务发布找理由啊喂!墨流觞在心里咆哮。还有怎么能当着外人说这件事。虽然他也不怕玉姬将此事公之于众,引来有心人挑战。他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,后宫他不行,打脸情节倒很期待! “好,麻烦师兄把材料送到炼药房,我一会儿便去。”顿了顿,墨流觞还是不太信萧书的说法,问他,“有没有什么办法修复本命武器?” “本命武器损毁这件事,很少见,我也是刚想起来。藏书阁应该有记载,师弟可以去找找看。” 詹月白警觉了起来,可不能让他找到解决办法! 作者有话要说: 詹月白:我就是个小可怜。大家助攻干得不错,给你们加餐。 墨流觞:莫挨老子啊。好气哦,怎么办? 天道:自己捡的徒弟自己养,谁让你逆天而行。报应不爽! (两个人频道莫名其妙对上了!这两周赶ddl,更新会慢很多,小可爱们见谅.) 第8章 各怀心思 去藏书阁的路上,詹月白就乖巧跟在墨流觞后面,一心想着怎么能在墨流觞发现之前把书藏起来。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,詹月白正在思考,直直撞到后背。他索性伸出手抱住对方的腰,埋在衣服里闷闷地说:“师尊你怎么突然停下,弟子差点摔倒了。” 墨流觞身体一僵,把人拎起来:“好好修炼去。” 徒弟留归留,但不能让这小孩误入歧途。 “师叔给弟子布置的功课已经做好啦。藏书阁可大了,弟子可以帮忙的。” “不需要,为师一人足矣。”你别跟过来就是最大的帮忙,屏蔽十级惩罚真的太耗神了。 然而詹月白像听不懂人话,执意要跟着。 “师尊,你在藏书阁要找什么啊?”詹月白小小的身子突然冒出来,挡住墨流觞的视线。 墨流觞的反应不出他所料,直接无视他,去往下一排书架。 “师尊,你怎么不理我。”詹月白又冒了出来。 “师尊~” 墨流觞听得闹心,实在想翻白眼,这小屁孩以为自己瞎吗?看不出来他是故意挡住书还问话来转移注意力?这么傻怎么报仇。他最后随便抽了本讲灵脉的书。 离开之前还留下一句:“一楼积灰了,打扫完再走。” “是,师尊!” 墨流觞走后,詹月白趁机将《论本命武器》和《三界异闻录》塞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储物囊里,然后去禁书区翻找印象中的秘籍。 “奇怪,怎么找不到。” - 墨流觞盘坐在炼药房坐垫上,掏出“潇洒”剑柄,往里注入灵力,石沉大海。他又运转了一下周身灵脉,探了探金丹。半晌后睁开眼,确认本身修为确实卡住了。 若是正常修炼,新吸收的天地灵气,应当经过灵脉,再入金丹淬炼,积少成多。而此时,金丹和灵脉就跟饱和了一样,不能新增丝毫修为。先前他完全忽略了这件事,还以为是天道压制。 算了,先炼丹吧。 炼药房有五个炼丹炉,都是前期墨流觞历练所得。灵识强大的他,一次性控制了全部,还能分出神来自己跟自己玩。百无聊赖之下,他用土系法术招了堆泥巴开始捏玩偶。捏半天捏了个小泥人詹月白出来,捏得有点丑,他苦笑了下。 詹家夫妇人很好,詹月秋也很好,若是詹月白正常长大,会很幸福吧,可惜......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。 “师尊?我做了鸡汤,带给你尝尝,我能进来吗?” 怎么阴魂不散!墨流觞有些心虚地把小泥人捏碎扔进了炼丹炉。 “不用。”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,詹月白并没管墨流觞的拒绝,将碗搁在门口。 “放久了会凉,师尊记得吃。” 不再有回应,詹月白耸耸肩,离开了。 辟谷归辟谷,口腹之欲实难抵挡,门口飘进来的香气引得墨流觞肚内馋虫涌动。他舔舔唇定住了神。食色性也,必须坚守住。 “从胃开始攻略吗?这点伎俩对老子没用,早点死心吧。” 过了几个时辰,詹月白来将凉透的鸡汤换上烤鱼。墨流觞差点就把持不住,一错神,炸了炼丹炉,毁了不少药材。 嗅觉要是也能屏蔽就好了。他摇摇头,收拾收拾炼丹炉,坐着看书直到门口的香气散去。 他在炼药房待了十天,五品回灵丹和三品蓄力丸的炼制时间并不长,但因美食干扰,成功率有所下降。等耗光都需要的雪凝草之后,最终炼制了回灵丹四十三颗蓄力丹八十五颗。闲暇之余,他又捏了一只小狗,因为不断打磨,已经惟妙惟肖。 夜晚,细雨沥沥,四周笼上一层雾气。麓山虽然四季如春,但深秋的夜晚,温度还是低上许多。 墨流觞拉开房门,门口是已经没多少热气的鱼汤,角落的柱子处靠着熟睡的詹月白。似乎是冷,小脸上的眉毛皱了皱,又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。 他犹豫片刻,走上前拍了拍小孩的肩。 “回自己房里睡去,在这里凉。” 天真无辜的大眼睁开,詹月白越过墨流觞看到鱼汤一点都没动,一秒变脸,好似被抛弃的委屈表情,但又一句话都不说。他瘪着嘴慢吞吞地起来,往雨里走去。 “等一下。”墨流觞转身进了炼药房,将小泥狗递给詹月白,从储物囊里抽出一把纸伞给他,“好了,回去吧。” 詹月白开心地喊道“谢谢师尊!”,猝不及防就要给他一个熊抱。 墨流觞微侧身躲掉,詹月白抱上了柱子,讪讪地回头挠着脑袋对他傻笑。 “那,师尊,我先回去了。”詹月白撒欢似的跑进了雨幕里。 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雨中,墨流觞心里五味杂陈。本该天真无邪的小朋友,为了复仇这般处心积虑。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,不需要搞这些小动作。只要他能力够了,自己站着随便让他杀呢?而且,整得像虐待他一样。 墨流觞搓了搓右手大拇指,瞥见鱼汤,心里一丝罪恶感浮上。 他本想目不斜视地离开,又回头端起碗,诱人的香气趁此机会直接钻入鼻中。他手不由自主颤了起来,喉头也控制不住,咽下口水。 辟谷这么久,嘴里都淡出鸟了。好歹炼丹全是为了这个臭小子赚钱,寻点报酬也没毛病啊。 “他已经走了,我就喝一小口,应该不会被他发现。” 墨流觞侧坐在门槛,小心地嘬了一口。鱼汤已经有些凉,浓郁的味道还是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。他突然莫名的鼻酸,想到已经过世的爷爷,也是做得一手好鱼汤。 “师尊!我带了热好的鱼......” 墨流觞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詹月白,正好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里颤颤巍巍落下,滴到汤里。 他咳了声站起来,将碗里的汤倒掉,说出一个违心的理由:“太难喝了。” 说完也不管詹月白的反应,迅速回到炼药房关上门。 赶紧炼护脉丹,帮他筑基,逐出去! - 雨已经停下,轻微的风吹得豆大的灯火摇曳,烛心燃烧发出轻微噼啪声。 詹月白扒拉着桌上的小泥狗,眼里忽明忽暗。手边是翻开的《三界异闻录》,上面记载: 人族和魔族结合所生之人,灵根中将掺杂血气,先天心脉不全,灵识根基不稳,忌大喜大悲,易早夭。 解法有二:其一,十二岁前筑基;其二,断心脉再生,重铸灵识根基,筑基以激活魔族血脉。 常人若是断心脉,根本不可能得活。他阴差阳错借詹月白身体重生,刺激了魔族血脉吊住一口气。而灵石根基不稳,才被本命剑碎影响。 “斩妖除魔几十载,一朝重生为鱼肉。詹月白啊詹月白,这可真有意思。你们詹家,隐藏得够深啊!” 只可惜无从得知自己到底是什么魔种,就这孱弱的身子骨,估计也没多厉害。怕是一露出把柄,就会被墨流觞当场斩杀。自古仙魔不两立啊。 他将书册收回储物囊,吹熄桌上的烛台。小泥狗被放在枕头边,他躺下盯着小泥狗喃喃自语:“只不过这欲擒故纵的手段,若不是我还活着,心脉也在逐渐复原,都怀疑你是真的墨流觞了。看在你嘴硬心软的份上,正好借借你资源,等快筑基的时候,找个由头离开便是。” 一早,詹月白就被敲门声弄醒。他打着哈欠,有些炸毛。平息了好久怒气,才起床去开门。 “白芷师兄?” 白芷将三个小瓶子递给他:“绿色的是洗髓液,白色这瓶是护脉丹。前几天给你的书都看了吧,洗髓炼体是修行入门的必要过程。掌门说你心脉不全,服用洗髓液之前需服用护脉丹。” 詹月白连连道谢,接过药瓶。 “嗯嗯,知道。谢谢师兄,师尊呢?” “掌门他闭关了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。你先好好修炼,有问题找我便是。” 詹月白朝白芷恭敬地鞠了一礼。 见詹月白已经收下,白芷便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。 詹月白攥着手里的药瓶,若有所思。 回灵丹和蓄力丸因为烂大街,药材和炼制技术都很成熟,对墨流觞来说一点都不难。 而护脉丹炼制不同于一般的丹药,通常只对低级修士有用,可以保护脆弱的心脉不被灵力冲击影响。炼制工序极其复杂,且得几个时辰不间断地关注火候,稍有不慎就会失败。 他打开白瓷瓶看了看,里面有两颗,那墨流觞大概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。 “还算是个好师尊,那我勉强做个正常小徒弟好了。” 詹月白回到屋里,吞了一颗护脉丹外加一瓶洗髓液,盘坐起来进入修炼状态。 - 墨流觞没想到护脉丹这么难炼,他本以为这东西对自己来说,该是小菜一碟,还是同样直接控制了五个炼丹炉。只是没想到身体本身灵力消耗过多,经不起这么复杂的炼制步骤。中途就毁了三炉,最后两颗还是硬撑着翻涌的血气强行给炼了出来。 他给萧书留了口信,让他把洗髓液和护脉丹转交给詹月白。又给人界的业务下了指示,便闭关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詹月白:欲擒故纵,哎呦不错哦。 墨流觞:小泥狗这一part不算,还给我谢谢。 詹月白:送出去的狗泼出去的水!别想拿回去!我决定给小狗取名为,小黑~ 墨流觞:我觉得你在内涵我。 (两人脑回路又莫名其妙对上了,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~~) 第9章 其乐融融 墨流觞闭关了整整一个月,出关以后,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他又去了趟藏书阁。这次终于让他找到《论本命武器》。他翻开书册,仔细阅读。而后重重叹了口气。 “只有本人可以修复损毁的本命武器,以灵识分割魂魄之力加以锻造,需金丹期以上的修为。” 天作孽犹可活,自作孽......他又不是真的墨流觞,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修复“潇洒”剑,成仙之路渺茫啊。 懊恼中,他又翻开下一页:本命武器或可重炼。 再往后翻:编者因二次损毁本命武器,为研究已献身,勿念。 这……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兢兢业业的科研人? 带着尊重的心情合上书册,墨流觞仔细倒腾着脑子里的设定。 本命武器自然诞生,与本人特质相关。比如墨流觞综合灵根,喜欢耍帅,生了剑。萧书雷灵根,他的本命武器是雷霆杖,可扩大雷电范围。玉姬木灵根,本命武器则是玄鸟拂,有治疗和增益效果。白芷土灵根,本命武器是玄武盾。 本命武器与魂魄相关,从根本上来说,潇洒剑会碎是因为这把剑其实已经不属于他了。所以,如果以自己魂魄为媒介,应该可以炼出属于自己的本命武器。 墨流觞思考着,踏出了藏书阁,迎面碰上詹月白。 “师尊!” 小屁孩一见墨流觞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两眼放光,便是要扑过来。 一个月没见,他感觉师尊又变好看了呢,一定是因为那两颗护脉丹,他想。 墨流觞“啧”了一声将人拎在半空中,撒出神识游遍他周身查探情况,微皱了眉。两颗护脉丹只能修复这么一丁点吗? “师尊师尊,弟子好想你!”空中的詹月白手舞足蹈。 想我作甚,想着怎么杀我?他将詹月白放下来,问他:“你师姑在哪儿?” 一出关就想着女人,詹月白心里恨恨地骂他,还是回道:“师姑跟师叔在主殿清点新到账的灵石和银两呢。” 墨流觞出关的时候收到人界业务的反馈,已经和萧书的暗线搭上,毕竟总得让一部分财产见光。像詹月白这种情况,以后怕是少不了流水一样的开销,幸好提前做了准备。 不过玉姬倒是让他有点失望,他还以为玉姬会带着自己本命剑碎的好消息回浮华岛复命。 玉姬虽然没心机,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。墨流觞本命武器损坏的事情,她守口如瓶。虽然她很想问爹爹有没有办法,又怕他们知道了会害觞觞,只好憋着。于是她乖乖待在全能真教,还跟詹月白混成了好哥们。 见徒弟还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身后,墨流觞开口道:“你玩去吧,别老跟着我。” 詹月白并没有听他的话,继续跟在身后,看他找玉姬想干嘛。 好烦啊,这小徒弟是真不听话。墨流觞搓了搓右手大拇指。护脉丹得多炼了。他盘算了一下,按照詹月白心脉修复速度,怕是两年时间都不够。有没有更快的办法。 “师弟,来得正好。最近接到通知说葫芦镇有妖邪作祟,你带上詹月白去历练历练。”萧书已经将收入清点入库,正检阅着从民众那里收集来的征贴。 修仙门派最常做的便是帮助普通百姓驱魔降妖,也最适合新入门弟子做新手任务。 果然半夜不该做决策,怎么忘记把这个暗线业务给去掉。我是大佬,需要亲自出马带徒弟过新手任务?你们找白芷或是玉姬也比找我合理啊。墨流觞并没有接话。 “白芷最近忙着种植药草,抽不开身。” “葫芦镇太冷啦,现在冬天到处都是雪。我最怕冷了,觞觞你们去吧。” 詹月白无比兴奋:“师尊,雪诶!有雪诶!” 墨流觞:“......”没见过世面。 墨流觞看了看任务内容,直接在主殿画了个传送阵,不到半炷香一身风霜的回来。 “是个胆小的花妖,冬天太冷躲人家炕头取暖。我已经把她扔到南方暖和的地方了。” 殿里的众人目瞪口呆,萧书翻了翻册子:“雨露镇有莫名死亡的民众......” 墨流觞又起了传送阵,半个时辰之后满身血气的回来。跟着血气一起的还有冷冷的杀意:“吸人精血的一群狐妖,已经就地解决。” 看到墨流觞这么凶残,詹月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,还是出声提醒他:“师尊,你是不是忘记带我上我了。”声音越来越小。 “你太弱了,给我添乱。”墨流觞拍了拍衣襟,转头问萧书,“还有吗?” “啊,没了。” 之后,萧书再也不跟他提带詹月白出任务的事了,把所有征贴又通过玉姬转交给了浮华宫。 詹月白觉得这个墨流觞有意思极了,似乎是在想尽办法避开二人独处,晚上睡觉都能被乐醒。 “不行,我倒要看看,他还会有什么其他反应。” 夜里,麓山开始电闪雷鸣,墨流觞的房门被砸得哐哐响,他只能去开了门。 窜进来一个毛绒绒的东西,直直冲他被窝而去。 山间精怪?竟然敢闯我的房间?墨流觞上前掀开被子。 “呜呜呜,打雷太吓人了。师尊,我害怕。”詹月白咬着被子,在角落瑟瑟发抖,大眼惊惧不定,“以前都是姐姐陪我睡觉的,师尊你能不能陪陪我。” 陪你?做梦吧,梦里什么都有。墨流觞走近他,直接给了一记手刀。然后干脆利索地拎他回了自己的卧房。 詹月白的脖子疼了好几天,也老实了好几天。他又仔细想了想先前是怎么吸引那些美人的,计上心来。 “师尊,你看这花好不好看,跟你一样好看,给你摘的,喜不喜欢?” 墨流觞打开门,又给关上。 “师尊,我抓到一只小松鼠,你看,好可爱,是不是跟我一样可爱。” 没得到墨流觞回应,詹月白偷偷将松鼠从窗户扔了进来。墨流觞提着松鼠的尾巴,在考虑是宰了还是炖了。最后又扔回了山里。 “师尊,你整天都待在房间里,闷不闷啊。我做了风筝,一起玩啊。” 风筝?墨流觞心里一动,还是没搭理他。 “师尊,师叔出山回来买了新鲜玩意儿,你想不想看看~” “师尊......” 孩子每天这么闹,一定是作业太少了。墨流觞是不太想管他的,此刻也不得不给他规划满满的课程让他消停下来。 于是詹月白清晨跟着白芷浇灌药草;上午修炼,护脉丹跟洗髓液跟糖豆一样往嘴里塞;下午由玉姬监督,在藏书阁背书抄书;晚上再由白芷抽查一天的学习情况,然后汇报给墨流觞。 墨流觞本以为他为了复仇,应当刻苦修炼才是。没想到他伙同玉姬,每天打山鸡爬树钓鱼各种娱乐项目,依旧时不时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,硬是把清净的麓山整得鸡飞狗跳。关键是抽查学习,问什么都能答上来,除了修为没有长进以外。 恨铁不成钢! 萧书觉得小孩调皮很正常,还揶揄墨流觞的童年算是被詹月白弥补了,既然墨流觞的修为也无法有进展,甚至撺掇他加入游玩队伍。 与此同时,詹月白的厨艺越来越好,萧书和玉姬完全被俘虏,竟天天要拉着墨流觞一起吃饭。 他只好以要清修为理由,一到饭点就躲起来,然而香气四溢,甚至得躲到茅房去。其实吃詹月白的饭也没什么,他就是不爽小孩这种行为。要报仇就好好修炼,整这些花里胡哨的。 吵吵闹闹三个月,墨流觞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,因为他听觉终于也给折腾没了。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天道连这都要惩罚,严师出高徒不对吗?打是亲骂是爱不对吗? 但是这样一来,五感就还剩视觉,嗅觉和触觉可以消耗了。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,忍无可忍的墨流觞潜进了詹月白卧房,想把他打包扔到人界。他决定给他身上扔个护身咒,有生命危险再救他好了。 结果詹月白深更半夜不睡觉,瞪着大眼看着墨流觞出现在眼前。 看到墨流觞的表情和手里的麻袋,他就知道,不是什么好事。 师尊似乎很热衷于修复他的心脉,想方设法让他修为精进。他反省了一下最近确实玩得有点疯,主要是以前被逼着修炼,都没什么放松的童年。 但看来,师尊是怒其不争,嫌他丢人,要连夜逐自己出师门了! 詹月白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,同样的卖惨招数不能使用第二遍,他决定换一个方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吃瓜群众:詹月白,你知不知道你的套路很老诶,现在都不流行了。 詹月白:???我每次这么做她们都很开心啊。 吃瓜群众:哦。(你大概忘了你以前自带万人迷的属性 作者:我怎么感觉,重生后的詹月白,有点恋爱脑了。 詹月白:你才恋爱脑,你全家都恋爱脑!我这叫试探,试探懂不懂! 墨流觞:别闹了,回去写作业。 詹月白:好的,师尊~ (本来想晚几天再更的,既然有小天使等,就再更一章吧。按照大纲,小徒弟快长大啦。) 第10章 破防 墨流觞被詹月白当场撞破,有些尴尬。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,想着小孩应该不知道他意图,面不改色地把麻袋收了起来。随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,转身就走。 下次一定要确定人睡着了再动手,谁知道他白天那么闹腾晚上还熬夜,年轻真好。 其实詹月白睡得晚是因为自从开始引气入体,灵力冲击心脉越来越频繁,疼痛让他不得不深夜起来平复。 “师尊,您是不是很讨厌我,徒儿做的饭菜您一口都不动。” 墨流觞的手停在了门闩上,轻轻叹了口气。你自己心里有数,别问我。 “是不是因为徒儿太笨了。” 算你有自知之明,笨鸟还知道先飞,你看你一天天都干什么事! “徒儿资质愚钝,天生心脉和灵识根基残缺,怎么修炼都没用。对不起师尊,徒儿不是故意的。” 墨流觞被触动,转过身抬眼看向他。 天赋极高的墨流觞从来就没有这种烦恼,但这世间多的是资质平平之辈。只不过,詹月白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平平二字可以概括的了。他本来心脉就不健全,还被刀扎过,要复原只靠护脉丹远远不够。但墨流觞并不知道这层关系。 是我太急切了吗?墨流觞搓了搓右手大拇指。发觉自己又在做这种小动作,他有些焦躁地将手背到身后。 詹月白抱着自己的腿,像是对自己很失望,蜷在一边:“徒儿想着,也就只能做点好吃的,报答一下师尊。这样师尊就不会讨厌我了。” “为师没有厌恶你,也不会因为你资质不够就嫌弃你。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,墨流觞也不想他误会。 詹月白听到他的话,眼里一亮,开心地跳下床。 墨流觞预判了他的动作,往右边走了几步。 詹月白小脸一垮,墨流觞就怕他哭出来。结果他没哭,只是掌上灯,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。墨流觞并没有出声,他不太确定这孩子想干什么。 借着灯光,墨流觞才注意到屋内不起眼的角落都堆着不少书,唯一的桌子上也摆着不少。 屋里这么多书,还有半夜不睡觉,莫非白天的行为是在打掩护,然后背地里疯狂修炼? 詹月白收拾差不多以后,将一个花花绿绿的纸鸢放到桌上。 “这个师尊以后可以玩。” 然后他又拿出手里的小泥狗,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墨流觞,“这个可以留给我吗,我很喜欢。” 墨流觞身后的右手蓦地攥紧,心里一揪,僵硬开口:“嗯。” 詹月白扯出强颜欢笑:“谢谢师......墨掌门,你是除了我爹和我姐之外,对我最好的人!给您添麻烦了,我这就离开。” 他忍着眼里的泪将落未落,毅然决然地拉开房门出去。 小孩还挺上道,省得自己动手了。明明之前哭着喊着要留下来,怎么今日这么容易就走?是放弃复仇了? 墨流觞心下略微有些失落,不过又想开了,他自己选择离开,也是明智之举。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人快倒在地上,他瞬移过去抱住了人。 詹月白脸上毫无血色,似乎是疼痛难忍,眉头紧皱。墨流觞检查了一下,他体内灵力紊乱,愈合的心脉在乱窜的灵力之下被撕裂不少。他只好出手压制住,才发现他灵力的增长速度很快,但是心脉的承受能力跟不上。 原来是错怪他了,这种情况下,修为能有长进才奇了,也怪不得他用其他方式来引起自己注意。 平时吵得翻天的詹月白这么安静,倒让墨流觞有些不适应。呼啸的夜风穿过,吹开他记忆中的风沙。他盯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知不觉出了神,脑子里断断续续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。 “师尊,我怎么了?” 微小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,他开口道:“明日记得好好修炼,不要贪玩了。” 詹月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,非常认真地点点头,小脑袋的动作弄得枕头都要被蹭落到地。 墨流觞伸出手想摸摸詹月白的头,悬在半空顿了片刻,去将枕头摆好位置,顺便掖了下被子。 “夜深了,早些休息。以后不要熬夜,对心脉不好。” 看着人走远,詹月白小脸带上纠结。他觉得刚刚出门那几步路极其漫长,心脉的灵力冲击更是难受。他发现墨流觞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,便直接不加控制甚至助力了一把,让灵力冲破了心脉。他在赌墨流觞不会见死不救。 “所以,你接下来会怎么做?” - 墨流觞做了一个梦,梦里父母宠爱他,爷爷还在世。他们一起为自己过八岁的生日,送他一只小狗玩偶。他非常喜欢这个玩偶,每天都跟它一起睡觉。 温馨的画面突然破碎。 爷爷去世,父母在他生日那天吵架打骂,把爷爷送给他的小狗玩偶扯坏了。年幼的他站在一片狼藉中哭得声嘶力竭,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,一直在道歉。 他突然惊醒,看着窗外泛白的天空,一阵茫然。他竟有些分不清,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。在这里待久了,似乎以前的事都在渐渐遗忘,生出一丝虚无缥缈的错觉。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?他很不开心地发觉,自己还是掉进了师徒情深的陷阱,因为他开始心疼这个艰难复仇的小屁孩。从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。 - 中午,三人围坐在饭桌前。 玉姬叹着气无比自责:“觞觞脑子里的水什么时候才能倒干净,他这么冷冰冰的样子,实在太不可爱了。” 萧书皱了皱眉,道:“玉姬仙子,我师弟很正常。我想只是因为本命剑碎,他因修为不能精进而忧虑。” “我觉得师尊这样挺好啊,他就是看起来不近人情而已,实际上心里很柔软的。” 玉姬和萧书神情古怪地看向詹月白。 “小白,你知不知道你师尊以前什么样?比现在可好多了。” “那,难道还能变成另外一个人?”詹月白小心翼翼地说。 萧书摇了摇头,像是在强调:“我检查过了,师弟没有被夺舍。” “而且,我们觞觞这么厉害,怎么可能有人伤得了他!” 詹月白重重点了点头,表示他们说的都对。既然没人发现异常就没发现吧,反正他自己知道此墨流觞非彼墨流觞就够了。 墨流觞站在饭堂门口,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,进也不是,不进也不是。他们要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记忆中的人,会怎样?不过那又如何,破绽这么明显了他们都不怀疑,怪谁? 詹月白正好有些心虚,往门口瞥了一眼,看到墨流觞的衣角,兴奋地喊了声“师尊”。 被叫到,墨流觞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玉姬拉过一张凳子,让他坐在自己旁边,挨着詹月白。 “师尊,这个鱼汤,我煲了好几个时辰,你尝尝。”詹月白殷勤地舀了碗,递给墨流觞。 又是鱼汤,这次不能失态了。墨流觞“嗯”了声,拿起小勺轻轻抿了口。 “很好喝。” 詹月白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,他喜滋滋地坐回去。 “师弟,这个藕盒可好吃了。” “觞觞,这个肉丸子也很好吃!” “师尊,还有这个豆角。” …… 墨流觞遮住堆成小山的碗,无奈道:“我有手,你们不用给我夹。” 萧书笑着将菜夹回了自己碗里:“上次这么坐在一起,已经是好几年前了,真是恍若隔世。” 是啊,我也好久没跟家人一起吃过饭了。家人吗?墨流觞将饭桌上的几人扫了一遍,突然有点感动。 一家人,一餐饭,多美好。 就怕终究黄粱一梦,梦醒人散,皆是泡影。 - 詹月白感觉墨流觞变了,终于不再躲着他,之后吃饭的时候都会加入他们。只不过吃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,安安静静地吃完碗里的饭菜,又面无表情地离开饭桌。 萧书玉姬他们有说有笑,墨流觞也不参与,仿佛一座石雕,只会吃东西的石雕。 但是他能从墨流觞的眼里知道今日哪道菜好吃,哪道菜他不喜欢。因为吃到喜欢的菜,墨流觞的眼睛会微微睁大几分,眨眼的速度也会慢些。 然后詹月白还发现,晚上心脉没有再疼过。除此之外,心脉修复速度加快,修为也涨不少。这样下去,再过一年就能筑基了!他有想过墨流觞也许会用什么别的法子,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。 “他态度也变好多。不会真看上我了吧!” 詹月白一边为自己这样的算计感到愧疚,一边又忍不住抓着被子滚来滚去。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高兴,同时还有一点点忧虑,担心筑基导致魔族身份暴露。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心情。 心脉又开始疼,詹月白努力压住胡思乱想,才平静了下来。 回想起之前心痛发作的场合,除却夜晚的情况,几乎都是在接触或是想到墨流觞时加剧。 詹月白摸了摸心口处,有些困惑地问自己:“这,是心动吗?为什么会心动?我不是花心浪客吗?” 他努力说服自己,一切都是形势所逼。他是要离开这里的,不能因为情爱丢失了性命。 - 由于墨流觞不喜欢人多,在跟萧书反复强调之下,萧书终于打消了再次招新的念头。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,风平浪静。墨流觞以为的三界讨伐并没有出现,看来高估了那些人的野心和胆量。 一年以后,詹月白的心脉已经完全被修复,墨流觞停止了夜晚的送温暖活动。有了前车之鉴,每次他都会先确认詹月白已经睡着,再叠加昏睡决,确保詹月白没有察觉。 但这个举动,天道非常满意,整整一年没有惩罚,搞得墨流觞很焦虑。 更让他焦虑的是,他的修为,倒退了许多。虽然他并不认为是因为帮詹月白修复心脉和灵识根基的问题,但委实有些巧合。 问了问箫书,得到的回应则是本命剑碎的后遗症。好像有点道理…… 又大半年过去,詹月白竟然还是没能筑基。 墨流觞检查过他的身体,灵识根基并未完全修复,但不至于连筑基都不行,看来需要给他点刺激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詹月白:师尊,真的不是我想熬夜。我心绞痛,睡不着。 墨流觞:? 詹月白:托师尊的福,徒儿病已经好啦。 墨流觞:??? 第11章 本尊瞎了 山里没什么适合墨流觞的娱乐项目,他也不愿意出山见外人,更多时候都是坐在瀑布旁边入定,参悟本命武器的奥义。眼一睁一闭,时间过得飞快。他完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詹月白的美食投喂,不吃对不起他逝去的修为和白花花的银子!反正小兔崽子要杀他,吃饱了也好上路。 傍晚的景色很美,尤其在后山可以看着落日一点点沉下去,如梦似幻。 墨流觞从入定中抽离,望着金光一片,认真思考着,该用什么方法刺激詹月白。可惜不能帮他筑基,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。 按照套路,命危之际,最适合突破。或许可以试试墨流觞的老路,去魔域一趟? 魔域是南方一处连绵的山脉,常年黑雾弥漫,是各大仙家历练的天然场所。外围都是一群没有灵智的小魔种,对筑了基的修仙者威胁并不大。越往深处,魔族等级越高,有的甚至拥有和人同样的灵智。 魔域最深处是魔王的封印之所,有前人设下的伏魔阵。早些年墨流觞历练的时候,碰上刚破阵又极度虚弱的魔王在抓修士练邪功。他直接跟魔王打了一架,重伤垂危灵识突破,炼出本命剑,又把魔王给关了回去。自此墨流觞名气在三界打响,走上了收后宫的道路。 想到后面的内容,墨流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笔下小说的走向变得奇怪起来。 詹月白端着食盒开开心心地往后山走去,这种养老随便努力的日子,实在逍遥快活。还有一个每次被自己一逗就绷着脸的师尊,太可爱了。就是一直不筑基好像师尊起疑心了,再多玩一段时间,过段时间一定走。 詹月白到的时候,墨流觞正对着夕阳,金光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轮廓,铺下一个长长的影子。 连影子都这么好看。詹月白不由得屏住呼吸,生怕唐突了,手却不受控制地放在影子的发冠上,食指轻轻滑过被风吹起的头发。随着他小心碎步的挪动,手又落到了影子的袖口。 只要再进一步,就能摸到腰了。 察觉到影子的主人转过身,詹月白立马收住心思,笑嘻嘻地把食盒递到墨流觞面前。 “詹月白,你想筑基吗?”墨流觞接过食盒,认真发问。 “当然想啊!”詹月白张口就来。 “嗯。”墨流觞点点头,对他的回答很满意,随后捻起一块槐花糕,放进嘴里。 詹月白做的糕点大小正好一口一个,吃着也不会觉得太硬太干,甜度也正好,他没忍住多吃了几个。 詹月白坐在对面,给墨流觞倒上茶。他看着那指骨分明的手,和消失在粉唇的槐花糕,莫名咽了口口水。索性站起来,翻出一个符咒。 “师尊,这个法术好像我学着好像有点小问题。” 御水决?有这个法术吗?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。墨流觞认真看了一遍:施术者需以水为媒介,控制水的流动方向。要是有它,还用得着怕溺水? 詹月白一直观察着墨流觞的神色,见他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,跟吃到美食一样的反应,心里窃喜。御水决是他研究出来的,已经试验过了。 “你先试试看,为师才能知道哪里的问题。” “好的,师尊。”看我表演! 正好旁边就是水源,詹月白上前一步,直接调动身体水灵根灵力,隔空划了道符咒,指向瀑布。 水流颤颤悠悠被劈开,露出断层。一条水龙钻出,在空中盘旋几圈,又穿过繁茂的槐花林。槐树轻轻地抖动着,水龙带过来洋洋洒洒的花瓣,如雪花般纷飞,美不胜收。 “师尊,你看,下金色的雪啦!” 夕阳给纯白的花也镀上了金色,伴随着空气中清甜的香气,墨流觞控制不住嘴上的笑意。他目光追着水龙又落到漫天的花朵,一个错位,对上了詹月白的视线。 十四岁的詹月白,略微长开,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气质,眉目清秀。他的瞳孔是很深的黑色,仔细瞧了,左眼隐隐有蓝色光芒流转,右眼有红色光芒流转。星眸映出墨流觞清浅的笑。 “轰”的一声,水龙骤然失去灵力控制,直接蹿向詹月白,将他从瀑布旁边推了下去。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,墨流觞脑中闪过的念头居然是:万丈悬崖,性命垂危。不用去魔域就能达到的条件?是不是能让小屁孩筑基了! “师尊,救我!” 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悬崖传来,墨流觞有些担心地往下看了眼,但是并没有跳下去救人的意思。他只是用神识一直计算着詹月白落到崖底麓江的距离,也关注着他体内灵气涌动的情况。一关注才发现詹月白体内有两种不同的力量。 奇怪,他又不是双灵根,为什么会有两股灵力,怎么以前没发现? 詹月白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,墨流觞已经看不见他人影了。他焦急地在悬崖边来回踱步,算着詹月白离麓江越来越近,可人完全没有筑基的征兆。 - 下坠的速度让詹月白产生了耳鸣,墨流觞的身影从视线中渐渐远去,那淡然的神情似乎并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,已经修复好的心脉竟又开始隐隐作痛。 “师尊,你早就发现我身份吗?可你竟不愿亲自动手。” 詹月白很想笑,又想哭。一瞬间各种情绪,激得血脉中一股力量蠢蠢欲动。他闭上了眼睛,任由身体里那股力量横冲直撞。 “既然如此,那我......” 詹月白突然觉得整个世界慢了下来,一个温热的胸膛将他覆盖,呼呼的风声被耳边清晰的心跳掩盖。浅浅的槐花香钻入鼻中,在身体扩散开来,汇聚到心中,心脉的痛感变成了麻麻胀胀的。他现在手里环着的,是墨流觞的腰! 乘风决作用下,二人开始往上飞去,等落到原来的地方,詹月白还抱着墨流觞不放手,整个人都在他怀里颤抖。 墨流觞心里有愧,用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:“没事了,为师不好,来晚了。” “不晚不晚,一点都不晚。”詹月白眼泪鼻涕蹭了墨流觞一身,紧紧环着他的腰,还在后怕,差点就暴露身份。 他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没出息,懒散久了,这都能被吓到。而且似乎是装哭装习惯,真的就爱哭了。 墨流觞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暧昧,轻轻推了推人,纹丝不动。他脑中警铃大作,带了点力气,詹月白直接被推得坐到了地上,一脸懵地看着他。 眼前的景象虚晃了下,墨流觞使劲眨了眨眼睛。 “天怎么黑这么快?” 詹月白看了看还残留一丝霞光的天边,不明白墨流觞为什么问这样的话。 糟了,刚刚见死不救的行为天道给的几级惩罚来着?为什么这次反噬来得这么快。 再次睁开眼,墨流觞视线里已是一片黑暗。听觉嗅觉消失,他都不害怕,唯独视觉消失,让他很没有安全感。 所幸灵识还在,借着灵识,勉强得见詹月白浑身涌动的灵力,一半深蓝色,一半深红色。 “师尊?”詹月白凑近伸手在墨流觞眼前晃了晃,那双眼里没有焦距。 墨流觞条件反射地抓住眼前唯一的颜色,重新探了下他身体情况,又完全没有异常。 “你是双灵根?” “啊,是。水灵根和火灵根。”詹月白注意力被转移,迅速接下墨流觞的话,眼里看向的是抓着自己的那只手。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手也这么好看。 “什么时候的事。” “半年前。” “为什么没告诉为师?”墨流觞语气变冷,跟刚刚出言安慰判若两人,他放开眼前的红色,“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。” “对不起,徒儿想着,师尊已经为徒儿的心脉耗费太多心神,不想再叨扰您了。” 詹月白语气诚恳,让人听不出错误来。但是一说完,他自己就后悔了。这不就代表着,他知道墨流觞晚上给他修复心脉的事了。以这人脸皮薄的程度,怕是话都不想跟自己说了! “你修为不够,支撑不了御水决太久,其他的没什么问题。天色已晚,回去吧。为师刚刚有所悟,需要再待一会儿。”墨流觞僵硬地说出话,不再理会詹月白,自顾自地盘坐起来。 詹月白没有底气继续留在这里,只好灰溜溜地提着食盒下山。 墨流觞烦躁地搓着右手大拇指,詹月白既已知道一切,就怕他心里的恨已被感化。一步错,步步错,都是心软惹的祸。可他身上的也绝不是火灵根,既然已有能力筑基,憋着是要使什么坏招? 但不管怎样,师徒之缘到此为止。 不过现在最让他发愁的是,视觉没了怎么办。人可以靠灵力区分,这路可看不见。马上天就黑了,难不成在这里露天过夜? 他想着通知萧书一声,又很别扭,不太想麻烦人。安慰自己就当是在露天闭关,吸收天地灵气罢。 过了会儿,身边出现熟悉之人的气息。 “师弟,詹月白说,他东西落这儿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詹月白:师尊,太刺激了!再来一次! 墨流觞:莫挨老子,离老子远点。 詹月白:可是师尊,是你先抱我的。 墨流觞:...... (墨流觞瞎啦,后面小高潮要来啦。) 第12章 本尊瞎着背锅 卧房内,玉姬认真地给墨流觞把着脉,秀眉紧蹙。 墨流觞看了着玉姬绿色的木灵根灵气,又看了看旁边萧书略带雷电的紫色灵气涌动,还有躲在角落装不存在的詹月白。觉得凭颜色识人,倒挺新鲜。 “觞觞,到底发生了什么?你这眼睛,我是真没有办法。”玉姬垂头丧气,感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。 墨流觞也没想瞒他们,正好人都在。 “无妨,屏蔽痛感的反噬,过几天就好。” 萧书正喝着茶,不解地问道:“屏蔽痛感?为什么?” “自出关以后,就时不时头疼,实在影响日常。便修习了屏蔽痛感的法术。” 萧书惊道:“是那禁术!师弟,你知道修习禁术的后果吗!” “师兄不用担心,我心里有数。禁书已经被销毁,其他人不会接触到。” 玉姬并没有听过这个禁术,有些好奇地问萧书:“听起来屏蔽痛感很有用啊,后果很严重吗?” “屏蔽痛感,五感先是被逐一影响,之后会全部消退。”萧书顿了顿,“但这并不是被列为禁术的原因。” “五感消退还不算原因?”玉姬很是疑惑。 “对于修仙者来着,五感消退,无视断听,戒触戒食,五蕴皆空。对修行其实大有脾益。” 玉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觉得很有道理。像她自己就是贪吃,如果能戒掉食,说不定修为能更上一个台阶。 萧书叹了口气:“所以,若只是五感尽失,倒没什么。禁术的狠厉之处在于,随着五感中一感的消失,会损伤一定修为根基。等到全部消退的那一天,有很大的可能性,成为废人。” 玉姬惊得捂住了唇,而后看向墨流觞:“觞觞,你怎么这么想不开。你头痛跟我说就好了啊,我能帮你的!” 墨流觞沉默不语,禁书后半页的话他就匆匆扫了一眼,并没有太在意结果。但是当时的他也没得选。 萧书转了转手里的茶杯,想到先前墨流觞说过他修为倒退的情况,问他:“你现在五感被影响的有哪些?” “味觉,听觉和现在的视觉。” 握在萧书手中的杯子骤然碎掉。 “师弟,从现在开始,你不要再使用这个禁术了。好好养身体,把本命武器修复,还有挽救的余地。” “嗯。” 墨流觞应承了下来,实则无可奈何。一天摆脱不了墨流觞这个身份,这个禁术就得一直用着。 詹月白在角落安静地当背景板,他先前去藏书阁禁书区就想找这禁术来着,本意是想用来助自己修行。只要控制得当,禁术也可有益。原来,早被师尊毁了去。可师尊头疼剧烈到需要禁术? “好了,师兄你不用担心。都回去休息吧,詹月白,你......”墨流觞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逐他出去,只好换了下句,“你也回去。” 詹月白顺从地点头,想到师尊看不见便回了声“好”,顺手把地上的碎渣子收拾之后出了门。 或许需要去魔域历练的是自己,而不是詹月白。墨流觞想着,必须把本命武器炼出来,时间不多了。 屋漏偏逢连夜雨,刚过两天,墨流觞就被山脚“轰”的一声惊到。门口脚步匆匆,他起身摸索了一下去开门。 “师弟,各大仙门攻上来了,说是要讨伐魔王,实在荒谬!” “来了多少人?千机阵能抵抗住吗?” 白芷的声音传来:“千机阵怕是撑不了一炷香。” “师兄,你保护好玉姬,他们是来找我的。” “可师弟你的眼睛......” 墨流觞轻笑一声:“该来的总会来,我早就做好准备了。”等这一天可等太久,这群人总算来了。 詹月白突然从旁边冒出来,不由分说拉过墨流觞的手,想牵着他走路。 “师尊,去广场的路上有很多台阶。” 墨流觞抿了抿唇,轻轻抽回自己的手。 “这段路我很熟,你在我前面走便是。” 只要顺着詹月白走过的路和运动轨迹,不是难题。但是某个使心眼的小崽子,故意引了条到处都是小石子的路且走得非快。墨流觞即使再专注,还是不小心踩歪了。 “师尊,你看,徒儿扶你吧。”詹月白挽住了墨流觞半只胳膊。 这么明显的心思,墨流觞不可能让他得逞,他又扒拉掉詹月白的手。后山有禁制用不了传送阵,但这里没有。他本想省着点灵力,这会儿也不得不耗费心神画了个传送阵,先行来到众人面前。 亏得看不见,即使面前千军万马,墨流觞虽社恐,竟也没那么害怕。在他灵识中,周遭都是各种颜色的灵力聚合体,蓝红黄绿金等等,煞是好看。 千机阵被控制的众人见他出现,都气红了眼,纷纷叫喊起来。 “打倒魔头!”“天理不容!其罪当诛!” 墨流觞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播开来:“本尊不过是斩断红尘,一心向道,碍着诸位什么事了。” 幻月宫的掌门柳月怒目而视:“呸,修炼邪术。还我可怜的凌波仙子性命来!” 合欢宗亦出声附和:“我们大师姐只不过是向众人坦白了墨流觞花心风流的真相,就被他残忍杀害,不得全尸!” “口口声声说斩断红尘,却将我们幻月宫的白桦凌|辱致死!” 哪里不对劲,墨流觞听着他们的控诉。为什么会是这种理由。 浮华宫宫主玉成琢亦站了出来:“诸位听听,他墨流觞自称三界至尊,却又不为三界做任何事。反倒是为了自己的道,残害无辜少男少女。还义正言辞,冷血至极!吾家小女,便是被这贼人蛊惑,至今被囚禁在全能真教,不得脱身啊!” 你家小女?玉姬?血口喷人呢! “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一人就封印住了魔王,绝对是跟魔王做了见不得光的交易!” “说不定他自己就是魔王。”“是的!打倒魔头!” 墨流觞终于知道哪里的问题了,他所拒绝的那些情债,莫不是被谁给杀了?这种情况,可是百口莫辩。真是妙啊,这样才能让这群怂货有正当理由攻打墨流觞。 “爹爹,你在说什么啊!是我自己要来的,觞觞不可能干出这种事!”玉姬也赶到了,急急辩解道。 “玉姬,这墨流觞惯会花言巧语,你肯定是被他骗了。好孩子,快回来!” 詹月白拦住玉姬不让她过去,这种情景很明显是有人栽赃嫁祸,玉姬过去怕会被误伤。 “荒淫无道!”“人神共愤!” “你们一定是搞错了!觞觞他修炼无情道已经自宫,怎么可能凌|辱姐妹们!”玉姬激动得大喊出口。 “......”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,墨流觞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跟她说了这事,关键是她信以为真。 尴尬的气氛终于被仙霞岭岭主打破,她苦口婆心地劝道:“玉姬仙子,你不要为他说好话了。我们知道你单纯善良,这厮绝对是骗你的。” 詹月白骤然发怒,吼道:“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,我师尊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很明显就是他做的事!”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詹月白身上,场上窃窃私语起来。 “那个人以前没见过,是谁啊?” “莫不是前两年墨流觞新收的弟子?怎么一直没走?” “诶,好像墨流觞收完徒,就性情大变,扬言斩断红尘。” “这么说,这个弟子很有问题,难道墨流觞是被他控制了?” “一定是魅魔,蛊惑人心的魅魔!” 于是又有人大呼起来:“墨流觞座下弟子就是证据,他包庇魔族中人,早就暗藏异心!” 魅魔?难不成他灵根的血气,和他身上的灵气异象就是因为他是魔族?墨流觞隐约摸出点苗头,但又感觉是这群疯狗见谁就咬。 玉姬本来被詹月白攥着,此时不由得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,然后像是下定决心,上前几步慌张地挡在詹月白面前:“你们血口喷人,小白不可能是魔族!” 她回头看了看詹月白,“你不是,对吧?” 詹月白咬着牙:“我不是。” 合欢宗:“哼,还能怎么,自然是他们师徒二人狼狈为奸!” 箫书袖口里的指节握得发白,竟然也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,他将玉姬拉了过去。戒备地看着詹月白。 墨流觞他们一时半刻不敢动,便先拿小的开刀。顷刻间,有几个修士就冲着詹月白去了。 詹月白步伐微转,面前水幕升起,与来人拉开了距离。那几位修士也不躲避,直接冲过水幕,铺天盖地的伏魔咒丢向他。 该死,没筑基,这种弱招都躲不了。詹月白匆忙往后退了几步,但是躲不开伏魔咒范围。 “师尊!” 詹月白朝墨流觞喊了一声,但墨流觞并没有阻拦的意思。莫非连师尊都误会他了?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魔族身份!詹月白避无可避,有些不甘心地迎接伏魔咒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预警。。。后面两章会虐,为了推动感情发展。主要墨流觞是个木头,没有刺激不知道自己心意。 第13章 本尊无敌 一团火焰袭来,与伏魔咒对上,天空炸开烟花,伏魔咒被焚尽。 詹月白异常激动:“师尊,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!” 墨流觞长身玉立,如一堵墙,挡在仙家百门和詹月白之间。 “闭嘴,旁边待着去。” “好啊,果然是包庇魔族中人。连真身都不让验。”浮华宫玉成琢呵斥道。 墨流觞睥睨而视,目中无人:“你们的目标是我,与他无关。本尊的弟子,还轮不到你们来管教!” 多说无益,唯有实力先行。 五行之术全开,霎时间密密麻麻的藤蔓破土而出,广场众人反应不及被团团围住。躲开藤蔓攻击的修士御剑升空,亦疲于应付空中的飞沙走石。 一时间遮天蔽日,狂风怒号。 金丹以下的修士完全无法近墨流觞的身。 是挺爽的,墨流觞心想,这种全局碾压的感觉,真的会上瘾。 “师尊小心右边!” 剑啸声擦着右耳掠过,墨流觞在空中旋转一圈稳稳落地。 “昭阳派大弟子云阳,请教墨掌门。” 见到浅蓝色剑光闪烁,墨流觞往后退了几步,避开剑芒。 “凝。” 须臾之间,他手里多了一把冰刃。与对方剑相撞,冰刃顺势断开,化去剑气,蒸发在空中。 “墨掌门真是托大,在剑修大乘期面前,竟连本命剑都不屑召出吗?” 他倒是想召,给你们参观剑柄吗? 近战没有武器比较吃亏,云阳本就是剑修,在本命剑的加持下,隐隐有压过墨流觞一头的趋势。 墨流觞不断拉开距离,又唤出火凤凰盘旋,藤蔓缠绕,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。 “破。” 一个响指,云阳下半身被冻住,无法动弹。冰刃穿胸而过,他口吐鲜血不省人事。 云阳很厉害,但是太过急躁,墨流觞惋惜地摇摇头。 “云阳!”“大师兄!” 昭阳派众弟子见状,有几个也破开了藤蔓禁锢,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。 大乘期以下的修士在墨流觞面前就跟放了慢动作一样,就算目不能视,凭着灵力波动也能轻而易举找到破绽。 秒好几个之后,墨流觞觉得有点无聊。这些宫主掌门都不自己上,尽派些小弟来送人头,没意思。 “不要用本命武器,也不要给武器加持灵力,墨流觞他看不见没有灵力波动的武器!”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,满场亮光瞬间黯淡下去不少。 墨流觞目光一沉,一簇火光追着那人位置而去,直接将之焚为灰烬。 这下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,所有人一拥而上,各大仙门首领亦加入战场。 墨流觞捕捉不到没有灵力的武器,只能将靠得最近的修士轰开,来来回回几次还是被暗剑伤到。 他浑身有金色屏障护体,一般武器伤不了他,除非有人故意隐去本命武器气息来攻击他。 因为痛感被屏蔽,他并不知道伤势多重,但嗅觉也消失了。 “师叔,你帮帮师尊。”詹月白看得心急如焚,贸然加入战局只会让墨流觞更被动,可萧书在一旁完全没有助战的意思,“师叔,你怎么能不相信师尊!你是他最亲的人了!” 萧书早就被前面一连串的指责震得三观尽毁,他本来就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师弟没有问题。如今诸多疑点都摆到台面上,他的师弟,确实和以前不一样。 他扫了詹月白一眼:“你是不是魔族?” “我不是,我真的不是!我要是魔族,师叔你怎么可能发现不了!”只要没筑基,我就是正常人。詹月白不停给自己强调。 场上局面越来越焦灼,玉姬忍不住了,落到远处挥着玄鸟拂给墨流觞增益。绿色治愈之光亮起,墨流觞灵力得到恢复,伤口也愈合不少。 墨流觞倒是对玉姬这举动有些吃惊,比起这群人,玉姬一点都不傻。不过玉姬这么做,陷自己于不利之地。 浮华宫弟子悄悄摸近玉姬,她没什么攻击技能,几下就被偷袭晕了过去。詹月白过去帮忙,又被团团围住,中了几掌后退,被墨流觞藤蔓给接住。 察觉到詹月白那边的情况,墨流觞有些分心,后背和小腿又中了一剑。 萧书终于唤出了雷霆杖。 墨流觞生气了,这群苍蝇太烦了。以他为中心,凉意扩散开来,冰霜一点一点从脚下开始蔓延。一开始很慢,离他最近的人只是感觉有点冷。 随后“呲呲呲”泥土被冻裂的声音响起,凉意蔓延速度越来越快,直接冻住了方圆百里。 这是,冰霜阵! 詹月白被墨流觞的藤蔓护着,没有受到影响,靠近他的修士则在他面前冻成了冰雕。 墨流觞整理了一下发冠,清点完身上的伤,慢条斯理道:“你们听好了,本尊没有伤害他们,这其中必然有诈,本尊自会查个明白。你们若再相逼,本尊若是有心,今日你们都将命丧于此!” “魔头,有本事杀了我们全部啊!”玉成琢出口激他。其他人似乎毫无畏惧,都叫嚷着让他动手。 墨流觞倒是奇了怪了,这群人怎么上赶着找死,是料定自己不会下死手吗? “你们以为我做不到?”墨流觞张开右手,一朵冰霜凝结的千瓣莲自掌心生出,纯莹无瑕,有多美丽就有多致命。 詹月白看得心惊,墨流觞难道真的是魔头,居然要动用千瓣莲。这是墨流觞大乘期最大杀招,结合冰霜阵,威力极大,合称千莲冰霜阵。只要他捏碎这朵莲花,花瓣碎,人命亡。 猛地,一声雷击劈在墨流觞面前。墨流觞差点捏碎莲花,又赶紧收了回去。开玩笑,一次性杀这么多人,他又不是真的魔头。再说杀这么多人,会做噩梦的。 “师兄?” “师叔,你干什么!” 萧书哑着嗓子问墨流觞:“师弟,他们说的,都是真的?” “师兄,连你都不信我?” “可你说,该来的总会来......”他信的,若是以前的墨流觞,断不会做出这等大不逆之事,可现在的墨流觞,他不太信,尤其是看到他手中的千瓣莲。 这俩不是一码事啊,墨流觞是想走爽文打脸剧情的,没想到来了个这么阴损的黑锅。打脸的话不能随便说,搞不好打的就是自己脸,他真想将背后真凶千刀万剐。 “而且,师弟一向将修为看得很重,怎么可能去修炼那等禁术!” 玉成琢继续火上浇油:“萧副掌门,你看你一心追随的墨流觞,就是个修炼邪术的妖魔!你还不承认,他的花言巧语,你应该最清楚了!” 霎时间黑云翻滚,天色变暗,雷电劈里啪啦从萧书雷霆杖上绽开,生成一条雷龙,与墨流觞的火龙撞上。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震荡开来,他们附近的断石残沙被清扫得一干二净。有几个修士被波及,直接碎成了齑粉。 萧书终于出手,如此这般,怕是说什么他都不会信。墨流觞最开始想过让师兄劈他,但断不是现在这样憋屈的方式。 墨流觞往后退了几步,咽下口中的腥甜。他本身修为就倒退了,刚刚一战也消耗太多,加上要控制冰霜阵,对上全胜状态的萧书,有些棘手。 但萧书并没有给墨流觞喘气的机会,他将雷霆杖往地上一杵,闪电自那一点生出,在空中交错怒号着冲向墨流觞。 雷灵根果然很强啊,不得已,控制冰霜阵的灵力被墨流觞收了回来。他身形诡异地躲闪开来,又堪堪避过萧书挥出来的雷气弹,身体触碰到闪电,略微发麻,他感觉自己动作变慢了几分。 “师尊,小心!” 墨流觞的后退路线上,幻月宫柳月突然出现,一把长剑就快碰到他。 詹月白眼尖动作更快,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,竟用身体贴了过去。 一剑穿胸,温热的血溅到了墨流觞转过来的脸上。 墨流觞感觉脑子里有根弦断掉了。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!老子连根寒毛都没舍得伤过! 作者有话要说: 开虐倒计时...... 第14章 徒弟死了 怒火升起,柳月被藤蔓贯体,火苗一点点灼烧,连连发出惨叫,偏偏墨流觞没有让他轻易死掉。 “师尊......快走。对不起......徒儿帮不了你。” 虚弱的声音传来,墨流觞看向怀里这具红蓝灵光逐渐褪色的身体。不能恋战,必须找个地方稳定詹月白的状态。 尖啸的闪电再次响起,劈过去的二人却瞬间消失。墨流觞随便起了个传送阵,没想到被传到了葫芦镇。 葫芦镇正是大雪纷飞,墨流觞迅速使用火灵根画出结界,清理出一片空地。然后开始给詹月白输送灵力,修补他被剑气断掉的心脉。可詹月白身上颜色的褪去速度比墨流觞输送灵力的速度快得多,根本就是杯水车薪。 “师尊,是雪诶。”詹月白好像很开心。 “嗯,我们在葫芦镇。你先别说话。” 结界内有火灵根加持,温度适宜。但詹月白还是觉得很冷,心口的伤反而没那么痛。他其实很后悔一时脑热挡了剑,明明师尊那么厉害,怎么可能躲不掉。明明自己弱成这样,这次恐怕是真的要解脱了。 看着面前总是冷淡表情,此刻却流露出紧张神色,连眼眶都泛红的墨流觞,詹月白心里又异常宁静。 “对不起师尊,我拜您为师,是想复仇。” “我知道,你别说话了。”墨流觞此刻万分后悔,就不该跟他们打起来,就该拖着徒弟走人,管他什么魔啊妖的。这傻徒弟到底在干什么,他又没有主角光环,这么急着找死! “还有,我骗了您……“詹月白呕出血,喘息片刻,”我是半人半魔,一直不筑基是害怕暴露魔族血脉,害怕师尊会杀了我。” “我都说了我知道,叫你闭嘴听不懂吗!”墨流觞身上的灵力也不够用了,他翻出储物囊的药瓶,给詹月白喂了几颗回灵丹,剩下的全部倒进嘴里。 “师尊,没用的,我心脉已经断过一次。这次断了,就再也接不回来了。”詹月白看着墨流觞这么慌乱,不知不觉泪流满面。知道师尊看不见,他反而觉得很好。这样,他就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丑了。 “不会的,为师说能救,你就不会死。”墨流觞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。为什么补不上,为什么...... 然而詹月白越被骂越安静不下来,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,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吧。 “师尊,你腋下有一个胎记,”詹月白咳了声,“看起来像一朵槐花。” 这臭小子,什么时候偷看自己洗澡了!墨流觞心神不宁,压住手上的动作。 “还有,师尊你,”詹月白似是做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,才继续道,“你那个地方,变大的时候,也有一个胎记。” 墨流觞手上的灵力骤然断掉,他自穿到这具身体,根本就没有机会检查过那个胎记。所以,詹月白难道不仅仅是为了他姐,更是为了他自己来讨债的!原主竟然真的是变态! 因为灵力的中断,詹月白狂吐一口鲜血。墨流觞暗里咒骂了自己一声,翻出灵石碾碎吸收灵气,继续稳住詹月白的身体。 他咬着后槽牙,一字一句地蹦出话来:“你不要再说了,我会对你负责的。” 詹月白倒是笑了,他突然有了很大的力气,按住墨流觞颤抖的手:“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墨流觞。” “?”发展哪里不对。 “我也知道,你为这个身份很痛苦。” “你………”墨流觞很想看詹月白的表情,可什么都看不见,唯有面前红蓝光交替,激得墨流觞的心也在胡乱波动。 “因为我曾经是你。” “所以你也曾经……很痛苦?”墨流觞缓缓问出这句话,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。 詹月白并没有回答,只是断断续续念出两句诗:“春风催枝应得意,恰逢意气少年时。” “离别总是多情苦,转眼鱼跃各东西。”墨流觞喃喃念出后半句。这首诗是墨流觞死前,胡乱绉的。除了墨流觞本人,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。 然而墨流觞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这信息,詹月白迸发的力气消失,身体颜色的消失速度陡然加快。他气若游丝地将另一句话笑着讲了出来, “谢谢你师尊,活着......真好......“ 苟活两年,能遇到师尊,真好。 俏皮的声音消失,连带着唯一的颜色也一并消失,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徒弟永远安静了下来。 墨流觞还在不停地将灵力输进去,但眼前之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。 不应该啊,不是师尊下场最惨吗? 不应该啊,为什么徒弟先死了? 不应该啊,他既然也是主角,怎么可能会死?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! 墨流觞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,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,站在这个又黑又冷又安静的世界。 爷爷死去那天,也是这般凄清,寂静。 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控制之中,却未曾想全是自大和狂妄。 他曾写死了主角,如今主角重生,却又因自己而亡。替他承受无知和自负的后果。 而他再一次,失去了他的家人。 失去了会煲好喝的鱼汤,会关心自己的家人。 他连最后一面,都没能真正见到的,家人。 原来无论在哪个世界,亲情,都是最难以企及的东西。而生命,是最脆弱的物件,转瞬即逝。 他宁愿从来没拥有过,也好过于失去时这般痛苦。 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,笑声渐渐放大,合着风声又慢慢消失。 万籁俱寂的雪地,一声低吼乍现,惊落满树梨花: “天道,给老子滚出来!” “别装了,你早就知道对不对。” “不回答?” “呵,你以为我没有办法?” 一阵灵力波动,有些修士顺着传送阵的气息追了过来。看到墨流觞自言自语,跟失魂了一样。他们偷偷地靠近。 “不理我是吧,好啊,那我就让他们,为他陪葬!”墨流觞一双眼通红转向众人。 众人看到墨流觞眼神没有焦距,却满是杀意,匆忙后退,但已经动弹不得。 在大雪的加持下,冰霜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。千瓣莲碎,纯白的雪地便绽开一朵朵血雾,像是寒冬里盛开的红梅。 来一波,杀一波,血流成河。 “快,快通知回去,墨流觞入魔了!快......啊!”报信的修士话说一半,直接凭空消失。 时间突然静止,大地发出叹息。 墨流觞青衣浴血,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吃瓜群众:你媳妇被你作死了,在520这天。 墨流觞:我说他能活,他就必须活。 天道:瑟瑟发抖.jpg(为什么别人家天道那么威风,我在这儿地位这么低,嘤嘤嘤) 吃瓜群众:这是什么古早的霸总言论。 墨流觞举起了千瓣莲。 天道:活!下一章就能活!你把那玩意儿放下来! 第15章 本尊睡了 黑暗中红字亮起: 【你造一个幻境,以为天道看不出来?】 墨流觞身上的血色消失,他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,懒懒地说:“他们看不出来就够了。” 【你到底想干什么?】 “杀一人是惩戒,杀十人可以是自卫,杀百人杀千人则是屠戮。主角该是积极向上的正道之光,草菅人命,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。一部剧情混乱,人设崩塌,立意不正的小说,你猜会是什么下场?”墨流觞补上一句,“这次是幻境,下次就是真的了。” 【你想与天道同归于尽?】 “荣幸之至。” 【詹月白已经死了。】 “他有主角光环就不会死。” 【......你认真的?】 墨流觞轻笑一声:“我知道你有办法,毕竟你是无所不能的天道。” 如果天道能化形,此刻怕是已经跳起来打人了。 “你说,”墨流觞狡黠地笑了笑,“三界就剩我一人了,会如何?“ 【就算你是作者也不能这么玩啊!】 “哦,不能吗?”墨流觞语气失落,表情却依然淡然。 【主角光环转移,你便不再有不死不灭之身。】 墨流觞扯开嘴角:“那又如何?” 【你真的不怕死?】 “怕,但我更怕背负遗憾活着。” 他不信什么轮回转世,人死了就是死了,什么都没了。 他的灵力已经完全透支,千莲冰霜阵即使有物理环境加成,也无法支撑,幻境倒是容易一些。但他不能让天道看出自己已是强弩之末。 “不行就算了,你退下吧,我要来真的了。” 【詹月白腰间有一把短刀,那是他重生的信物。你若是用那把刀扎入心脉,天道自会完成主角光环的转移。】 天道竟然真的有办法!爷爷已经死去不能复生,可他还能救詹月白,太好了。詹月白说过“活着真好”,那就一定要让他活过来。 詹月白已经没了任何颜色,墨流觞环顾四周,看到有一处在发着红光。他走过去蹲下身,颤抖的指尖在詹月白腰间滑过。他握住那把短刀,站了起来。 【想好了吗?】 “想好了。” 话毕,墨流觞眼都不眨,“噗嗤”一声,刀子扎进了肉里。屏蔽痛感就是好,只是太耗五感。 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。 黑暗中,一个明亮的光圈晃晃悠悠出现,落到了詹月白头顶上,深蓝色和红色的灵力逐渐鲜活起来。 与此同时,“潇洒”剑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召唤,自觉地没入了詹月白体内,虽然依旧是个剑柄。 墨流觞脑中突然出现很多情绪,痛失双亲的怨恨,不得自由的无力,被迫努力的不甘,与命运抗争的绝望,最后都汇聚成一句话:死,才能解脱。 他笔下的主角,执念居然如此之深。自从穿过来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在说:死亡即自由。他以为是死了就能回到现实! 但到了现在,墨流觞竟有些分不清是原主残留的意志还是自己的真实想法。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心情偏偏触动现实的伤痛,甚至开始重合。 “废人,一无是处的废人。” “家人,你没有家人。” “你的家人都为你而死了!你怎么还不去死!” “来吧,自由,美好。” “一切的痛苦都将消失。” 他踉跄了几步,微微喘着气。脑中乱七八糟的走马灯闪过,似乎好多曾经让他牵肠挂肚的事情都烟消云散,有种了无牵挂的感觉。想着,身体竟一寸一寸散去了温度,只剩下与这世界藕断丝连的感觉捂住心口最后一丝热气。 如果墨流觞还清醒,他会知道这是心魔。在内心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出现,如附骨之蛆,勾动人内心最深处之念。心魔自他封印魔王时被悄悄种下,他现在心神俱衰,心魔趁虚而入,毫无察觉。 【醒醒!快醒过来!】密密麻麻的天道红字点亮了整片天地,但是墨流觞视若无睹。 “对不起,我又做错了。”他已被魇住,一遍一遍说着,“对不起,对不起......” 萧书接到通知匆匆赶来,看着被染红的雪地质问他:“师弟你真的入魔了!” 墨流觞终于停下呢喃,闭上眼长叹一声,疲惫地抬起眼皮,歪头看向萧书,表情木然。 “动手。” 看到墨流觞空洞心如死灰的眼神,萧书握紧了雷霆杖,没有动作。而墨流觞突然发难,冲了过去,萧书条件反射地挥出雷气弹。 墨流觞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在詹月白茫然睁开的眼前放大,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墨流觞,堪堪接住,倒退几步与人一起跌进雪里。墨流觞恍惚中捏碎一颗灵石融化掉詹月白身边的雪。 箫书想上前,又攥紧了手里的武器立在原地,青筋突起。 詹月白紧握住墨流觞的手,大脑完全反应不得,看着他胸前的短刀想拔又怕伤到他。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,还有这把短刀为什么会到墨流觞身上。 “师尊,你这是怎么了,你别吓我!” 墨流觞反握住詹月白的手,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:“你是人,是魔。” 詹月白毫不犹豫:“人!” “想活,还是想死?” 詹月白已经语无伦次:“活下去,当然要活下去!” “好,很好。” 墨流觞张开土形结界,挡住外人视线,伸手往詹月白额间一点。 詹月白感觉浑身撕裂般的疼痛,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血液里被剥离了出来,他不由得嘶吼出了声。 灵识指引下,血红色的灵力逐渐被深蓝色灵力压缩,最后汇聚到墨流觞指下。 “既然你这么爱哭。” 他手指挪动,点到了詹月白右眼眼尾,最终形成一颗泪痣。 墨流觞耗尽全部修为,封住了詹月白的魔族血脉。这样他就可以像其他修仙者一样筑基,不用害怕因身份暴露被追杀排挤。 一切都该结束了。狗屁师徒文学,果然师尊没有好下场。 墨流觞用力拔下胸前的短刀,偏头吐了一地鲜血。灵力涣散,无法屏蔽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了全身。他咬紧牙关,想推开詹月白,又脱力靠在了他的肩头。 詹月白清醒过来,感知到墨流觞做的一切,难以置信。肩上靠着的人,在他耳边虚弱地说了一句: “对不起,你自由了。” “师尊,你在说什么,对不起什么?师尊,你醒醒,你别……”詹月白不敢再说下去,用力扶住墨流觞。 “我累了,想休息......你让我睡一觉,梦就能醒了......” 墨流觞终于失去力气,从詹月白肩头滑落。 詹月白拉不住他,被压倒在地。随后他感觉到墨流觞痉挛了一下,彻底散掉最后一口气。 詹月白缓缓转过脸,看到墨流觞安详的面容,和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笑。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,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走。他浑身僵硬,不知所措,喉咙像是被冻住,一声都发不出来。 他的师尊,真的睡去了。在他身边,永远睡着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这就是你说的,让我徒弟活过来? 天道:啊这,我不知道还有心魔这个小□□啊。 詹月白【咆哮】:你让我师尊醒过来啊!!! 天道:再见,你们自己玩,我不奉陪了。毁灭吧,世界。 第16章 无题 土行结界消失,幻境也跟着消散,那些以为自己死去的人从雪地爬起来,惊讶地检查自己的身体。 萧书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,竟然是幻境,竟然没有察觉。 “觞觞!”玉姬顺着传送阵出现,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,将身上所有的技能一股脑地丢给了墨流觞。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,玉成琢恼怒地敲晕玉姬。 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出现,看到已经倒在血泊的墨流觞,都欢呼起来。 “墨流觞死了!魔头终于死了!” “还有那个谁。” “对,不能放过他!” 好事者扔来伏魔咒,落在詹月白身上,没有任何异样。 “不是说他是魔族吗?为什么没有现形?” 萧书收拾好心情,捡起地上沾血的短刀,对着众人:“京华城詹月白,为家姐报仇,大义灭亲。” “京华城詹家,啊,詹家大小姐,正是因墨流觞而死。” “说不定詹月白也是受墨流觞折磨许久。” “禽兽啊!”“报应啊!” 众人还是不太相信,都想上前查看墨流觞的情况。萧书紧皱眉头,轻轻挥了挥雷霆杖挡住他们。 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玉成琢眯着眼问萧书。 “众位请见谅,这是全能真教的家事。墨流觞既已伏法,便由我来处理后面的事情。还请诸位离开,否则。” 闪电劈了下来,众人都打了个哆嗦。墨流觞一死,这里修为最高的,就只有萧书了。 玉成琢走得近了些,靠在萧书耳边轻轻说了句:“敬候佳音,萧掌门。” 萧书回他一个冷淡的笑。 “小女被魔头蛊惑太深,在下也要处理家事,就不奉陪了。” 玉成琢不再多言,招呼手下弟子抬着昏迷的玉姬离开。其他门派也不自讨没趣,陆陆续续散开。 萧书又将一人一尸体传送回全能真教广场,沉重地拍了拍詹月白的肩。 “逝者已逝。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师弟他似乎一心求死。” 詹月白还处在意外复生,魔族血脉被封印,以及师尊跟他说对不起的多重震惊当中。被萧书这么一拍,缓缓回过神来。 “最后杀死他的,是这把刀。”萧书将短刀递给詹月白,“这是你的?” 詹月白机械地抬头看向萧书,眼尾的泪痣红得像在滴血。他接过那把短刀,脑子嗡嗡的。 “我杀了师尊?” 萧书:“你是为了给你姐姐复仇而来的吧。” “为我姐姐复仇吗?” 詹月白嘴里念叨着。不,绝对不可能是自己动的手。 “师弟走火入魔实在蹊跷,或许早就被夺舍。” 对,也不对。詹月白胡乱“嗯”了声,脑子里想的都是墨流觞死前说的“对不起,你自由了”那句话。 是因为自己跟他暴露了身份?他难道真的是魔族?可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魔族血脉?难道是在向自己赎罪。到底是为什么?? 他心里好多疑问,可身边人已经无法给他解答。因为乱七八糟的想法,反而冲淡了师尊已亡的难过之情。他怔怔地看着一脸安详的墨流觞,情绪复杂。 这个莫名顶着自己皮出现的人,又莫名离开,仿佛拨正了这个世界应有的轨迹。 萧书没有再说话,捏了一个净身决将墨流觞全身血污处理干净。手拂过他心脉的时候顿了顿,赫然发现他灵脉枯竭,又将手收了回来。 因为墨流觞被认为是魔族之人,只是立了个简单的衣冠冢,连牌位都没有。尸身被封冰棺之中,秘密存放在玉潭潭底。 詹月白看着冰棺消失在水面,才惊觉,那个对自己冷淡又心软的师尊是真的死了。 槐花簌簌落下,越落越多,竟全部凋谢。纯白的花朵将水面重新掩盖住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 他觉得应该难过,应该哭的,可是为什么,明明装哭成习惯了,到这个时候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。他的师尊,只是睡觉去了,要睡很久很久,久到没有醒来的那天。 萧书去处理其他业务,留下詹月白一人。 詹月白站在玉潭边发了很久的呆,心口突然一阵钝痛。他拉开衣襟,看到伤口处结成一朵黑色的彼岸花,又消失无影。 “傀儡种......”他脑中混乱思绪一点点恢复清明。 傀儡种亦是禁术,以魅魔魔气为引,植入被控者心脉能下达指令。可詹月白本身就有一半的魔族之血,即使没有激活,也不会受这个傀儡种影响。如今魔族血脉被封,才显现出来。傀儡种主人认为已经完成任务,让它自动消失了。 詹月白握紧了拳头,怒火中烧。仙门百家惨死的情债,莫名其妙的指责,都是冲着墨流觞而来。而詹家小儿,亦是其中的棋子!他连带怀疑起了萧书来。 震怒被压制,他好想找人说说话,可这世间,竟没有人值得信任。 他站在玉潭边直到夜幕降临,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卧室,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。他想将怀里的小泥狗掏出,因为精神恍惚,小泥狗从手上滑落。他心狂跳不止接住了差点落到地上的小泥狗,害怕失去的恐慌顺着心脉爬到脑中,又蔓延至四肢百骸。 詹月白的情绪瞬间崩溃,跪到地上失声痛哭。 “师尊,你对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眷念吗?”他哽咽着。 - 主殿之上,萧书拿出从墨流觞身上顺走的储物囊打开,看着空中已经变成血红色的黑珍珠若有所思。 “师尊,詹月白回去了。”白芷在殿外轻轻提醒萧书。 “嗯,你也退下吧。” “是,师尊。” 萧书再次去往玉潭,将冰棺唤了出来。血红色的黑珍珠与棺内之人起了反应,发出红色的光芒。 “浮华宫的镇宫之宝噬魂珠,玉姬真的是痴心一片。” 萧书垂下眼睑,结了法阵将噬魂珠上的魂力传进玉棺之中。 “对不起师弟,我只是一时冲动,顺水推舟,没想杀你。” 冰棺之人手指动了动,又陷入安静。 “你为何不愿意醒来?是恨我吗......” 清风吹来叹息,无人应答。萧书再次将冰棺封上,沉进潭底。 全能真教自墨流觞死后,又在萧书的管理下恢复了以往的生机,甚至直接成为三界之首。 热热闹闹的全能真教,让詹月白很不适应。他依旧作为墨流觞的唯一弟子留在全能真教中,但大家都对他尊敬有加,地位仅次于白芷。玉姬自那以后再也联系不上,因为浮华宫将她软禁了起来。 筑基以后,詹月白辗转人间,一边历练一边搜寻墨流觞的残魂,始终一无所获。 思念如野草,每到夜里疯狂生长。与深夜孤苦相陪的,唯有一只小泥狗。 他回过京华城詹家,詹启大摆筵席庆祝家中出了一位英雄。当夜,詹月白被告知生母是詹启难产死去的妹妹。对于詹月白的生父,他们也不知情。 “这是吾妹留下之物,既然你都知道真相了,这里面或许有你生父的信息。” 詹月白攥着手里的木盒,并没有打开,收进储物囊中。既然师尊封住了他的魔族血脉,那就不要再跟魔族牵扯上任何关系。 除此之外,他也调查清楚了当年三界围剿的真相。那些墨流觞拒绝的情债,部分走火入魔,部分被当作家族之耻秘密处死,还有部分离家出走毫无音讯,跟墨流觞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各大门派串通一气就是为了要致墨流觞于死地。 只是他无法确定谁给他下的傀儡种,如果事情进展顺利,詹月白取得墨流觞信任,会在墨流觞力竭之时结束他的性命。而墨流觞正好被心魔所影响,自寻了死路,便被当作是詹月白的功劳了。 夜里,寂静无声,阴云密布。 一道残影掠过,莹白长剑于黑暗中往下滴着血。幻月宫柳月胸前溢出的鲜血浸湿了衣衫,他张了张嘴没能出声,死不瞑目。 詹月白隐秘了身形从幻月宫闪出,他的身形拔高许多,微微婴儿肥的脸部线条已经收紧,在夜风中半截衣袂轻轻飞舞。 他落上远处一座高楼,望向南方。 “是时候去那个地方了。” 憋久了的夜雨落下,劈里啪啦砸在撑开的纸伞上。詹月白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,一条小小的水龙凝结而出,在空中盘旋,围着詹月白转了几圈,而后破碎散入尘土不见踪影。 他摸上眼尾处的泪痣,阖上双眼。 “秋风无度等闲顾,离别总是多情苦。” “师尊,我又想你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我睡了好久啊,都发生什么事了? 詹月白【微笑】:没什么特别的,杀了几只苍蝇而已。 天道:已下线,勿cue。 第17章 本尊醒了 墨流觞醒了过来,眼前是小时候爷爷家的天花板。他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。 “起床了啊,快来喝爷爷刚做好的鱼汤。” 他开心地跑向客厅,小手举着汤勺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倒。 “呀,烫烫烫。” 爷爷叹了口气,轻柔地用纸巾擦了擦他的嘴,端过碗吹了吹,再喂给他。 “爷爷做的鱼汤最好吃了!” 场景消融,又变成了炼药房门口。詹月白蹲在他面前,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喝下碗里的汤。 “师尊,我做的鱼汤好喝吗?” 墨流觞微微翘起嘴角:“好喝。” “好喝师尊为什么不回来。” 一滴泪落入水中,泛起涟漪,扩散开来。所有画面如镜花水月,消失无影,陷入一片虚无。 墨流觞露出茫然的神色:“我是谁,回哪里去?” 眼前一切又暗了下去,再亮起来,他已是在麓山广场。全能真教多了好些弟子,好像是招新活动。他们都看不见墨流觞,围在一起吵吵嚷嚷。高台之上坐着的是萧书,依旧是温和儒雅的模样,正在和白芷说些什么。 空气中带来湿润的气息,随着一个红衣白发的颀长背影出现,雨开始肆虐。 他手握一把莹白长剑,瞬息间便血洗广场。萧书雷霆万钧竟不是那人对手,直接被爆了金丹。白芷上前又被挑断手筋脚筋。 墨流觞惊愕得往前走了几步,想看看那人是谁。雨势越来越大,冲刷干净满地血迹,那个背影越来越远。 待雨停下,又是另外的画面。 魔域与人界相隔的封印破开,铺天盖地的黑雾席卷而来。修士们不断被雾气卷入,惨叫连连。 墨流觞离雾气还很远,但视线并不受阻挡,眼前一切让他头皮发麻。 鲜血淋漓,遍地残肢,气势汹汹的魔族大军如入无人之境,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荡平了最靠前的一波修士。后面的那批修士已经屁滚尿流地后撤,赶不上雾气散开的速度被吞噬。 魔族大军,正在屠戮整个三界。 墨流觞被逃窜的修士撞上,无实体的他没有任何感觉。他逆着人群向前,想寻到这群屠杀机器的源头,又害怕寻到那人。 很快,三界被魔族占领,仙门败落。到处都是黑雾弥漫,唯有葫芦镇一片无瑕。 雪地中,墨流觞看到了红衣白发男子的真容。他左瞳深蓝,右瞳深红,眼里没有任何情绪,右眼眼尾泪痣闪着红光衬得人妖冶异常。 身旁一只小花妖正在堆雪人,玉姬站在另一边,双手紧握,眼里都是焦灼。 “魔尊大人,雪人堆好啦!”小花妖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。 詹月白摸了摸小花妖的头,目视前方。 “玉姬,不用心软,他们不值得。” 玉姬不满地回道:“你不认为是魔王骗了你吗?” 詹月白眼神暗了暗:“或许吧,可是万一呢……” 墨流觞停在了詹月白面前,抬起手想触摸他确认他的真实性,指尖穿体而过。 詹月白像是看到了什么,眼里的情绪涌出,伸手向前,停在空中又颓然放下。 画面隐去,世界归于黑暗。墨流觞摸了一下脸,才发现已是泪流满面。不知道是因为惨烈的景象,还是詹月白眼里浓烈的痛楚。 他全都记起来了,明明临死前封住了詹月白的魔族血脉,为什么会这样? “天道何在?没有管束吗?天道!” 黑暗中没有红字亮起,死寂的天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他的呼吸变得急促,猛地一口大气喘出,心里散掉的热气骤然回复,逐渐温暖全身。 谢掉的槐花林重新焕发生机。 正在打斗的二人倏然停下动作,齐齐施法将冰棺从玉潭召出。因为两方争执不下,冰棺在空中破碎,墨流觞直直落往玉潭。 两人皆是一惊。 清风带动红色的残影掠向空中,萧书也想往前,像是接到了什么讯息,只得咬着牙匆匆离开。 墨流觞感觉自己“活”了过来,但无法控制身体。他心脉已被修复,但灵力低微,几近于普通人。 他被平放在槐林的大石头上,温暖的手抚过他的脸,他的唇。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,睁开了眼,还好灵识没有消退,黑暗中能看见一个深蓝色的轮廓。 詹月白欣喜若狂,难以自抑地抱住了他。 拥抱有点久,墨流觞很不舒服,偏偏什么都做不了。詹月白一直没有说话,墨流觞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,扫过他的耳边,麻麻的。 “师尊,对不住了。” 话音刚落,墨流觞落入詹月白臂弯之中,须臾间,已经被放到床上。他能感觉到詹月白握着他的手,握了许久也不说话。 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,墨流觞的手放回了被子里。 隐隐约约对话传来,他们声音压得很低,但墨流觞还是听得了几分。 “师弟醒了?” “师尊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,你何必苦苦相逼。” “我怎么是苦苦相逼,只是确认一下师弟的身体,你让我进去。” “若我说,不呢。看在你护着师尊魂魄以及修复他心脉的份上,我现在不跟你动手。但不代表你就能弥补做的一切。师尊他不想见你,我也不想见你。” “你!” 箫书神色萎靡,不再争执,拂袖而去。 又过了许久,詹月白才进屋。 他盯着墨流觞,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问:“师尊,我是詹月白,你还记得我吗?记得的话连眨两下,不记得……眨一下。” 墨流觞连眨两下,詹月白咧嘴笑开。 “师尊你回来了,我好高兴。你放心,伤你的人都解决了差不多。还剩最后几个,留着你动手,你说好不好。” 詹月白静静地等他眨了两次眼才笑道:“好,那就都留给师尊。” 徒弟,好像已经黑化了,墨流觞心想。不过箫书还活着,应该都是梦,太好了...... 昏沉的感觉袭来,他又失去了知觉。 “师尊?” 没有回应,詹月白紧张地将头靠在墨流觞胸膛,听着心跳声趴了很久。整理好情绪,他起身给墨流觞输送灵力。 躺了一晚,墨流觞已经可以正常控制身体。只是失去的嗅觉和视觉,因为修为尽失,可能要很久才能恢复。 或许是墨流觞已经当着众人死过一次,人设怎样都已无所谓,天道竟再也没有出现过。在天道这里,是自由了。在詹月白这里,竟也挺自由。 “师尊,你怎么起来了。” 詹月白端着碗进了屋,看到墨流觞在屋里摸索着转圈圈,赶紧把他按在桌边。 “刚熬好的鱼汤,师尊,来。”詹月白拿着勺子递到墨流觞嘴边,“张嘴。” 墨流觞微微皱眉:“我是瞎了又不是残了。” “师尊,鱼汤要凉了。”詹月白还抱有期待。 “我自己来。” “好。”他失落地把勺子放进碗里,推到墨流觞面前。 墨流觞双手摩挲了碗壁感受温度,舀了半勺,再小心地送到嘴边轻轻碰了碰。察觉有些烫又拿开了些,然后舔了舔唇上沾着的汤水。就这样一点一点喝完了汤。 墨流觞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在詹月白看来是什么样的,而詹月白只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,小心地控制自己紊乱的气息。 他的师尊,不喜欢被人服侍,不喜欢被人触碰,不喜欢麻烦人,也不喜欢他…… 他一直都知道,师尊留下他只是因为他可怜,只是因为自己的算计。因为每次师尊看他的眼神,都像是在怜悯。就连当时他说的要对他负责,也只是因为替他挡了一剑。至于封住他的魔族血脉还说对不起,是心魔作祟吧。 他不知道师尊身上发生过什么,但他想要的不是怜悯,而是真心。 以前他不懂自己心意,以为想接近墨流觞只是为了保命。他原以为可以轻描淡写地放下,就像以前所有的露水情缘一样。但葫芦镇那次以后,他就知道放不下了。 “我死……睡了多久?” 詹月白盯着墨流觞因为热汤而泛红的唇,喉咙有些干涩。 “八年。” “八年了啊……” 墨流觞搓着右手大拇指,细细思索着。不知道詹月白的魔族血脉有没有激活,一想到梦里詹月白那样,他就很难受。 “你先前说曾经是我,”墨流觞顿了顿,“很痛苦的事......” “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,现在你是我师尊,我是你徒儿。我很开心,你呢?” 詹月白的声音略微低沉,真诚又热切,如雨后的阳光,驱散了墨流觞内心的不安。 “我也很开心。”墨流觞勾起了嘴角,和他心照不宣,“让那些都过去吧。” 一切,都是新的开始。 “嗯!” 得到墨流觞的回复,和这个笑,詹月白觉得八年的阴霾一扫而光。 “然后,”墨流觞突然变得支支吾吾,耳朵通红,“能,带我去茅房吗?” 詹月白很想再次抱他,又害怕被讨厌,昨天只是不得已为之,如今师尊已行动自如,又怎么可能愿意。 他将一个木棍塞到墨流觞手里。 “师尊,你牵着它,我带你去。” 墨流觞总觉得徒弟真的长大了,除了先前那个拥抱,之后的行为很有分寸,也很陌生,声音更是变了好多。若不是师尊这个称呼,他真的无法确定现在这个跟之前爱粘人的小哭包是同一人。 也对,八年了。人都会变的,感情也是。 他一边跟着詹月白走,一边记着路线,可能是习惯了灵识视物,其他非人类的物体竟也能看出轮廓来。他放开了手中的木棍,加大灵识感知力。天地万物在他面前变成了另外的模样,没有灵力的物体都显示出了灰白色。 “师尊,到了,需要帮忙吗?” “不用了,其余的我自己可以。” 詹月白站在茅房门口,将木棍捏成了碎渣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我醒了,我很开心。 詹月白:师尊醒了,可我为什么更想他了。 第18章 师尊的秘密 全能真教上上下下都知道萧掌门对詹月白很纵容,连半山腰新建好的宫殿也让给了詹月白入住。不少好奇的弟子冒着被逐出去的风险偷偷围观过,宫殿里还住着另外一位大美人! 这些弟子都是新招的,不知道墨流觞的身份,纷纷传詹月白金屋藏娇。更有甚者杜撰了萧掌门为爱放手的悲情三角恋故事。 为什么?因为他们经常看见萧掌门去那座宫殿,又只是远远望着,并且明令禁止没有他的允许,除了詹月白谁都不能靠近。 而舆论的中心墨流觞此刻正在发愁。 对于曾经是大佬的墨流觞来说,再次成为普通人的感觉不是很好。一日三餐必须得吃,觉也必须得睡。以前刀枪入体都不带眨眼的,可现在居然随便磕碰都疼得要死。他记得明明墨流觞身体素质很好,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,只能怪他乱使用禁术导致疼痛阈值降低。 所幸天赋底子尚在,假以时日修为还能补起来。他迫切地想知道詹月白现在的样子,梦境里白发异瞳的模样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。但又不敢轻易闭关,生怕不小心一两个月出来,詹月白就大变样了。 所有的事情加起来让他非常焦虑。他只能不停地捏碎灵石吸取灵力,希望可以经过试验,让自己能迅速通过灵石补给来施展法术。除此之外,他隔三差五都会问詹月白去哪里要做什么。 詹月白很是受宠若惊,师尊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。这么反复问一个月下来,詹月白虽然开心,但也有点吃不消。 “师尊,要不你闭关吧。”詹月白小心翼翼地提议。 墨流觞装没听到,在他面前又捏碎灵石,炸了好几朵烟花玩。虽然他看不见,但他的日常就是这些消遣。目前靠灵石使用法术已经越来越熟练,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,非常行。 詹月白盯着空中的烟花消散,想着师尊大概是自暴自弃了。毕竟从大乘期一下子到普通人,一般人都很难接受。他很内疚,脱口而出: “师尊,你要是想补修为,我可以......” 詹月白又噎住了,他的师尊,连跟人触碰都不喜欢,更何况是跟人双修。 “可以什么?”墨流觞等着他后面的话,但詹月白好像突然被噤声。墨流觞等了半天没有下文,心想这毛病跟萧书学的吗?说话只说半截,实在可恶。 詹月白心不在焉地换了个更烂的提议:“我现在的修为可以压制魔族血脉,也许可以......” “不可以。”墨流觞斩钉截铁,“不要想着把封印破了,没用的。你怎么连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。” 詹月白一直没有反应,墨流觞察觉到语气有些重了,继续道:“为师自有办法,总之封印的事莫要再提,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。” 墨流觞总觉得梦境的画面是个预示,詹月白入魔以后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那么痛苦。他决定只要还活着一天,就绝对不能让他走到那一步。 “知道了师尊,徒儿一定谨记。”詹月白又生硬地转移话题,“对了师尊,这几天我要出趟远门。你安心待在这里,不要随便出门。会有弟子来送吃食。” 墨流觞警惕了起来:“你去哪?几天?” “东边金凤镇,有业务。大概三天。”詹月白如实回答。 八年来,所有的业务都纳入詹月白手下。不过本来也该还给他,墨流觞觉得没什么。而且魔域是在南边。他放下心来。 “注意安全。” 詹月白垂下眼角,不再言语。 墨流觞又炸了几朵烟花,五彩斑斓中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詹月白想着还是得帮师尊恢复修为。 墨流觞总觉得徒弟心思很重,跟他待在一起气压很低。难道是修为压制?还是主角光环的压力? “开门开门,觞觞,我好想你!”门外玉姬的萝莉音跟炮仗一样响起。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,墨流觞面露喜色。玉姬是个好闺蜜,待他真诚,也一直维护自己。 看在玉姬的面上,詹月白暂时并没有动浮华宫的玉成琢。玉姬被关了八年,刚解除禁闭就通知了詹月白噬魂珠的事,他才知道原来箫书早就对噬魂珠动了手脚。这让他非常生气,把人逼死还困着他的魂魄。若是师尊没醒,他已经想好让萧书怎么死了。 詹月白自然将墨流觞醒了的事情告知玉姬,玉姬在浮华宫磨了好久玉成琢才允许她出来溜达几天,她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。一路上为了摆脱浮华宫跟踪的探子,费了不少功夫。 “觞觞,你怎么瘦成这样,快让我看看你身体情况。”玉姬毫不避讳地握上墨流觞的手,探出灵识检查一番。 詹月白在一旁捏紧了袖口,为什么师尊对玉姬的触碰没有拒绝,难道他真的喜欢玉姬。 趁着玉姬检查的功夫,墨流觞真心向她道谢。玉姬表示都是好闺蜜,没什么谢不谢的。 “金丹干瘪。”玉姬非常心疼,“你的修为尽失,复原有点困难。” “我记得书上有记载,有一种草叫鸿蒙宝蕊,炼制成丹药或许有办法。可惜不知道长在哪里。” 墨流觞知道这个仙草,原本设定是在魔域当中,不过并无具体位置。魔域那么大,若是正好长在封印魔王的伏魔阵那里,惊动魔王就不好了。他没提是自己现在能力不够无法摘取,更担心詹月白知道了去魔域,怕是会影响他身上的封印。 “这是传说,不可信。若是真存在,就不会连位置都不知道。”墨流觞轻描淡写地回应她。 玉姬脑袋耷拉下去,突然又变得兴奋起来:“还有另外一个办法!” 墨流觞有些好奇她还会想出什么不靠谱的方案,问她:“什么办法?” “啊,s......” 詹月白立马捂住玉姬的嘴,把她拖出了房间。 “师尊,我们有急事先走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 玉姬被压制不能说话,只好丢了个传音符给墨流觞。然而墨流觞灵力不够接收不到她的消息,只听见二人风风火火出门的奇怪动静。 结合玉姬发出的半个音和她的兴奋劲,还有詹月白之前的欲言又止,他突然知道了那个方法是什么,耳朵瞬间变得通红。 确实是个办法,不过对他来说很难。他扶住了额头。 “小白,你不是喜欢觞觞吗。为什么不让我说完,说不定觞觞跟你关系就能突飞猛进了!”玉姬跟着詹月白往山下走去,在一旁嘀嘀咕咕。 詹月白有些焦躁:“我跟你说过了,我对师尊没有那个心思,你不要在他面前胡说。” “哦。”玉姬撅了撅嘴,背地里朝他吐了吐舌头,“骗谁呢,我又不是傻子。” “玉姬,”詹月白非常严肃,“师尊他一心向道,不留恋人间情爱,你是知道的。” “嗯,因为他脑子进水了。”玉姬不太开心,“都这么多年还不好。” 詹月白不想再跟她解释,步伐快了许多。 “你不是吵着去金凤镇玩吗?走了。” 玉姬咧嘴笑了,脚步轻快地跟上詹月白。 詹月白前脚刚走,墨流觞后脚就捏碎灵石画了个传送阵去往魔域。有灵石和丹药支撑,只要不是用持续性大量消耗灵力的法术,他凭着强大的灵识便能操控。詹月白又很贴心地在储物囊塞了满满当当的灵石,墨流觞就算毫无节制的挥霍也需要时日才能耗尽。 魔域内有禁制,修士的传送阵只能到达外围,不过也够了。 因为不太清楚詹月白会从哪个方向进入魔域,他只好沿着外围,布下范围极广的感应阵,希望能提前知道詹月白的动作。 感应阵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,无声无息,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无法察觉,对魔族更是全无影响。是绝佳的监视阵法。墨流觞以前就靠这个东西捕捉力量强大的魔种来历练。 但即使这样,詹月白若真想入魔,墨流觞也拦不住,他只是求个心理安慰,好知道詹月白的动向罢了。 等做完一切,已经过去了一天。放松下来墨流觞才觉得累得不行,灵识高强度使用太久,已经没有力气控制传送阵。他便拿出法器隐去身形,找了个树洞歇着。 魔域外围没有灵智的魔族只把他当作是普通的树木,来来回回晃荡,完全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。 本来只是想歇歇,没想到身体虚弱到直接睡了过去。他视觉失灵,其实感觉不出来白天黑夜的区别,只是被寒露冻醒,从空气中的湿度判断已经是第二天清晨。 墨流觞站起来伸个懒腰,捏碎灵石催动火灵根灵力温暖了身体,净身决清理掉身上的灰尘,才慢悠悠地回去。 “师尊你去哪里了!” 詹月白眼睛通红,见墨流觞凭空出现,不露声色地给尚未消散的传送阵留了个记号,然后急吼吼地跑到他跟前质问。 不是说得好几天的业务,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。墨流觞镇静地回复:“散步去了。” “散步了一个晚上!” “嗯……”墨流觞不知道怎么解释,难道说:为师害怕你为了我深入魔域寻药草所以去提前踩了点? 东边的业务只是买卖纠纷,代理人预计三天才能处理。詹月白归心似箭,直接把时间压缩到了半天便处理完毕,然后花了半天陪玉姬逛了逛,毕竟她帮了师尊很多。 他连夜赶回来结果师尊却不见踪影。他找遍整个麓山,还去和箫书对峙,都不知下落。 师尊居然轻飘飘一个“散步”的解释就打发了,有什么要瞒着的? 詹月白没再追问,只是在墨流觞面前坐好,倒上一壶茶给他。 “师尊,下次出远门跟我说一声。你现在修为尽失,若是遇到有心之人故意刁难,徒儿离得远,担心你。” “不用担心,为师自保还是可以的。”墨流觞真觉得詹月白有些大题小作了。墨流觞当着所有人面死的,还死了八年,就算被认出来,又有谁信?不过他确实有在考虑下次出门捏个□□。 詹月白轻轻叹了口气,想着要不把师尊储物囊里的灵石全给没收了,这样他就不会艺高人胆大地去抛头露面。 气氛变得很尴尬,两人都没有说话。墨流觞有些心虚地安静喝着茶。詹月白则忙着放出部分灵识避开墨流觞重新构建传送阵,找目的地。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这样干坐了一个时辰。 最后詹月白终于离开,墨流觞松了口气。然而下一秒,魔域的感应阵就传来讯息。 墨流觞刚放松下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搓了搓右手大拇指,掏出储物囊来。 然后他愣住了。 他站起来,将储物囊翻了个底朝天,连灵石碎渣都没有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【冷笑】:詹月白,算你狠,还没在一起就克扣零用。你等着。 詹月白【无辜】:啊?我什么都没干啊? 第19章 毛绒绒 墨流觞没有灵石,用身上微弱的灵力和储物囊里的回灵丹,试了好几次都画不出来传送阵,倒是身体撑不住。 正在他挣扎许久,还是决定去找萧书帮助的时候,敲门声响起。 墨流觞咽下嘴里的腥甜,拉开房门。 “师尊,我感觉要突破了!打算闭关一些时日,特地通知您一声。” 门口詹月白好端端站着,异常兴奋。 墨流觞怀疑是不是自己感应阵布错了。难道是过滤条件不对,把其他水灵根修士当成詹月白了? 墨流觞很想问詹月白储物囊里的灵石是不是被他顺走了,又感觉问出来很奇怪。不过人没有去魔域就行,闭关情有可原。他点点头,道了声“好”。 然而詹月白才闭关十天,墨流觞就有点坐不住。每天有给墨流觞送饭的弟子,也不说话,敲完门放下饭菜就离开。本来他还担心若是箫书过来怎么面对,结果除了送饭的弟子,也就只有满院的小鸟算得上活物了。 灵石告罄,墨流觞炸烟花的乐趣被剥夺,闲下来才觉得周围好冷清。每天入定结束,没有人喊“师尊”,让他有种不在人间的飘渺感。他竟有些想念这个总在身边转着的徒弟。 来到这个世界,跟他关系最亲的也就萧书,玉姬还有詹月白。如今和萧书的关系很僵,玉姬又不得不回浮华宫免得玉成琢起疑心。现在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 门外脚步声响起,墨流觞急切地拉开房门,正好对上来送饭的小枝,小枝看着眼前人看呆了。 墨流觞:“詹月白出关了吗?” 小枝心生诧异,但他一个外门弟子,没敢多说,只回复:“抱歉,弟子不知。” “嗯,谢谢。” 小枝放下饭菜,美滋滋地离开。他今天见到大美人啦,只不过竟然是男子,但可以跟同门好生炫耀一番了。 等人走后,墨流觞动了几下筷子又放下,只觉得味同嚼蜡。喧闹过后的寂静,让人难以忍受。 “是不是该多认识一些其他朋友?” 万年社恐墨流觞,居然想出门社交了。 半山腰的宫殿没有法阵支持,并不是四季如春。春寒料峭东风顾,墨流觞打个哆嗦又回去加了件披风。 其实宫殿他已经转悠得差不多了,灰白色的世界看不出来到底豪华程度如何,他只觉得空旷得很。连带风声都在叫嚣着“空,空,空”。 本来他打算出宫殿的,想到詹月白说的不要出远门的话,最后还是换了个方向。 等视觉恢复捏一个马甲再出去吧。 穿过长长雕花回廊,是一片清池。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,池子很寂寞,也不知道种了什么。风吹动水面泛起涟漪,一层一层往墨流觞推来。 他裹紧了披风。 突然身后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,墨流觞躲闪不及,披风被一个凭空出现的爪子撕裂,随即他被一个东西撞倒在地,因为疼痛他“嘶”了一声。 “嗷呜!”眼前深红色的灵力聚合体凶狠地叫了声,墨流觞确认了是狼。麓山什么时候有这种大型魔种出现,居然没有人察觉! 墨流觞被那生物的爪子扣住肩膀不得动弹,他能感觉到它的血盆大口离自己很近,浓重的喘息声吹动他鬓发,有点痒。 他不敢轻举妄动,只是积攒着身体的灵力,想着跳池也比被咬碎强。虽然灵识感觉这头狼没有恶意,但万事小心为好,毕竟把他披风都给撕碎了。要是死在这里,都没人收尸。 爪子上的力量忽又散去,生物发出压抑的嚎叫声,体型越变越小,倒在一旁。墨流觞起身,感觉到手边黏稠的液体。 它好像是受伤了。 墨流觞犹豫片刻,上前触碰,毛绒绒的手感让他心生欢喜,不由得多摸了几下。 感觉到墨流觞的抚摸,通体雪白的狼发出微小的呜咽声,似乎是在求救。 墨流觞叹了口气,将它抱起来,缩小的雪狼只有他半个身子大。雪狼在他怀里摇晃着尾巴乱动,还讨好般地蹭了蹭墨流觞的脸。墨流觞被弄得发痒,笑出声。 关上房门,墨流觞将它放在床上。 雪狼瞳色深红,此刻浑身发抖,怯怯地看着墨流觞,小声呜咽着。 “叫你,小狼?” “嗷呜!” “看来你喜欢这个名字。你从哪里来?” “嗷呜!” “不能人言?” 墨流觞掏了掏腰侧,翻出储物囊里的丹药,仔细辨别一番才找到疗伤用的广陵丹喂给了它。 小狼因疼痛难忍继续发出呜咽声。墨流觞只能给它顺毛安慰。 “乖,很快就不痛了。” 不知道是顺毛起了作用,还是药效起了作用,小狼哼哼声变弱。 墨流觞把被子给他盖好,坐到旁边进入修炼状态。 还是得加紧修炼啊,靠灵石总归不是办法。得亏小狼没恶意还受了伤,要是真遇到其他有心之人,怕是小命就已经交代了。还怎么帮詹月白。 小狼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入定的墨流觞,药效袭来,渐渐陷入沉睡。 乍暖还寒,骤雨初歇。凉意入体,墨流觞在榻上冷得抱紧自己的胳膊蜷成一团。小狼醒了过来,看到墨流觞的状态,悄悄跳下床,爬到他身边轻轻用脑袋蹭了蹭他。 墨流觞循着身边的温暖,埋进细而柔软的毛发中。小狼变大几分,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墨流觞围了起来。 一人一狼的相处模式很和谐。墨流觞修炼的时候,小狼就窝在一边睡觉。墨流觞避开饭点在庭院散步的时候,小狼就跟在他身边,安静地注视着他。墨流觞睡觉的时候,小狼就偷偷爬到榻上当他的抱枕,天亮又跳回床上不让他发现。 门可罗雀的庭院因为莫名多了小狼热闹许多。其实墨流觞觉得小狼更像是狗,因为它喜欢摇尾巴,还黏人,动不动就往人身上扑。 虽说詹月白是闭关,墨流觞心里还是没底。随着詹月白闭关时间的加长,他越来越焦躁。 可每次要出宫殿,就被小狼咬住衣角不让走。墨流觞生气它就嗷呜嗷呜叫,然后窜进怀里蹭他,搞得墨流觞一点脾气都没有。 墨流觞觉得自己堕落了,一日不摸上一摸小狼就心痒痒。他能感觉到晚上睡觉身边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,实在太舒服太温暖了,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。 不行,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山顶就是全能阵教,小狼留在这里很危险。他听到来送饭的小枝已经不止一次悄悄嘀咕最近的饭量怎么变大了。 “小狼,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。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,被其他人发现很危险。” “嗷呜......” “不要任性,你是魔族,总归是不适合在这里。我现在还没办法保护你。” “嗷呜......” “听话,离开这里,走得远远的,不要让人发现你。” 小狼红色的眸子光彩散去,不再跟他顶嘴。 第二天清晨,墨流觞感受到久违的日光,眼皮下眼珠子转了转,缓缓睁开眼。灰白色的世界一点点出现其他的色彩,他有点不太适应,睁眼闭眼反复几次才确认是视觉恢复了。 他立马寻小狼想知道长什么样子,起身发现自己不是睡在榻上,而是在床上。身边没有暖暖的毛绒绒生物,屋里也没有任何痕迹。 难道是做了一个梦? 他揉了揉太阳穴,视觉的恢复让他不太舒服,头脑发胀。 习惯片刻,他下了床,推开窗户。窗外三三两两春芽点缀,满院浅浅的绿草,如同细软的毛发,随着清风在他心上轻轻扫过。 恢复视觉真好,他不知不觉望出了神。 “师尊,弟子带了山下的甜点,放在门口了。”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,墨流觞心跳得飞快,步伐有些匆忙。门开了,只得见詹月白远去的背影,红衣黑发,肩若削成,身姿挺拔。 “詹月白?”他不太确定地喊了出来,竟有些紧张。 听到声音,詹月白回了头,朝墨流觞懒懒地笑了笑。他的眼睛乌黑深邃,清秀的脸庞依旧保留着干净的少年气,一颗泪痣点得恰到好处,显得脆弱又安静。他的眼里不是记忆中的痛楚,却看不出来多开心,墨流觞心里一颤。 记忆中一样又不一样的脸庞重合,虽不是梦中那般冷冽,但也没了小时候又怂又天真烂漫的影子。灵识下詹月白身体里深蓝色的灵力涌动,更加纯粹透亮。 “师尊,我有事先去见师叔,回头找你。” 墨流觞点了头看着他走远,红衣隐没在肆意生长的春色中。 小狼离开,墨流觞有些怅然若失,而詹月白似乎对他越来越疏远。以前吃饭还会跟自己讲他游历人间的趣事,可这次闭关以后,除了吃饭都见不到人,即使吃饭也很安静,连话都不说。他记得父母吵架前夕就是这种状态,压抑,冷淡,沉默。 “月白,你有心事?”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,墨流觞趁着午饭见面开口。 “没有,师尊。”詹月白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,甚至不敢抬头看墨流觞。 “那是闭关收效甚微?” 詹月白扒饭的动作停滞了几秒,给墨流觞递了杯茶。 “没有,收获颇丰。” “那你怎么这副表情?”墨流觞避开他的指尖,接过茶杯。 墨流觞察觉到他情绪不对,眼睛像是红了,泪痣也在发亮。 “我吃饱了,师尊你吃完叫我便是。”詹月白站起来,快步离开房间。 墨流觞很是不解,怎么回事,为什么难过,又没有批评他。 他望向窗外,前些时候还稀疏的春芽,此刻已爆了满树新绿。 詹月白躲到角落,捂紧自己的眼睛,红蓝瞳色流转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毛绒绒简直犯规。 吃瓜群众:不要给我,我做梦都想养一只。 墨流觞将小狼护到身后,再次举起千瓣莲。 吃瓜群众:哦嚯,永别。 第20章 徒弟的秘密 詹月白一脚踩碎一只噬种魔的脑袋,嫌弃地在旁边的草里蹭了蹭鞋子。魔域里空气流动很慢,还残留墨流觞身上淡淡的槐花香。他循着香气转了一圈,没发现特别的。 竟然真的是散步?他挠了挠头,看向魔域深处,往里走了几步才发觉哪里不对。 师尊为什么要围着魔域外围一圈散步?他心生疑虑,再次确认墨流觞的路线,并在脑中画出了范围图。 随后他清点了从师尊那里带走的灵石,数量消耗并不正常。 詹月白又返回宫殿。 “师尊,我感觉要突破了!打算闭关一些时日,特地通知您一声。” 墨流觞自从视觉消失,情绪根本就隐藏不住。那双桃花眼里无意识出现的错愕,困惑,到最后的安心,詹月白全都看在眼里。 他知道了,墨流觞在魔域布有感应阵。师尊是在监视自己有没有去魔域。 怪不得会反复询问自己的行程。如果有这个担心,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来,要用这种办法? 看着墨流觞迟疑许久才回复了一声“好”,詹月白压下心里的委屈。原来师尊,他不信任我,他有很多事情,瞒着我。 他握紧拳头,快步离开墨流觞的寝殿。 储物囊里掏出的古朴木盒装有詹月白生母的信物,普普通通的暗红色,雕刻着模模糊糊的花纹,看不真切。 他之前并没有打开这个木盒的想法,而如今,愈发好奇詹月白的身世。 木盒四四方方,完全密封,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机关。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,从一角发现丝血迹。 他思躇片刻,往木盒上滴了滴血,无事发生。 “难道是魔族血脉被封印,木盒打不开?” 既然一切都指向魔域,看来还是得去一趟。 墨流觞布的感应阵不容易发现,却很容易被破。只要混乱它的识别目标,阵就会失效。詹月白用灵石伪装了水火双灵根,感应阵毫无察觉。 詹月白越往魔域深处,木盒上的花纹就越清晰。直到他停在伏魔阵面前,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尾跃然而出,木盒“啪嗒”一声,自狼尾处裂开,缓缓开启一段前尘往事。 伏魔阵中盘坐着的魔王看清来人,微眯了眼:“乖儿子,你终于来了。” 面前黑衣白发的魔王,竟与詹月白有七分相似。只不过面容阴笃,眼角凌冽,浑身戾气。 早些时候魔王破封印被发现时,是雪狼原身,直到被封印都没露出真容。 詹月白顿悟,师尊一定是见过魔王了,布下监视用的感应阵是在保护他!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跟魔王的关系!师尊至始至终都是在维护自己! 他大受触动,将打开的木盒里的内容随意往储物囊一塞,而后手里凝结霜花攻击上前。 他本就有打算找魔王算账,新仇旧账,魔王必须得死! 一场战斗昏天黑地,詹月白的寒气与魔王的热气交替生出,将魔域的黑雾搅得一团乱。深蓝色和深红色的灵气相互碰撞,冰霜和火焰荆棘丛于方圆百里互争高下。 附近的魔族最开始有出来看热闹的,结果被灵力攻击波及魂飞魄散几个之后,都瑟瑟发抖地四散逃窜。 在他们眼里,这两位容貌相似的父子是在为魔王之位而战。 “刚认完亲就要弑父?” 魔王和詹月白斗了十天十夜,身负重伤,魔气散了不少。 詹月白冷漠回应:“我无父无母。” 他杵着“潇洒”剑,半跪在伏魔阵旁,浑身疼痛得就像散架了一样。魔王被困于伏魔阵中无法离开,修为却涨了不少。大乘期的他,要杀死魔王还是很困难。 魔王抖了抖右手上的铁链,看着詹月白手里的剑讥讽道:“那你就是认贼作父,忘了自己的身份了!三界至尊又如何,还不是受心魔所困。” “果然是你。” “只可惜,他的魂魄没有被心魔吃掉。”魔王理了理因为跟詹月白打斗弄乱的衣角,又笑道,“不过没关系,通过他,我养料已经够多了。” 詹月白听到他自暴罪行,更是坚定了要杀死他的决心。“潇洒”剑同魔王的荆棘丛撞上,碎了一地的枯枝。 “说起来你体内怎么没有半分魔气,咦,他用修为帮你封住了?” “那你知道为什么他宁可耗损修为也要封住你的魔族血脉?” 詹月白攻击慢了下来。魔王见势化出雪狼真身,嗖的一下,凌冽的爪子划伤詹月白的胳膊,同时漫天荆棘小刺结成一张大网盖来。詹月白手里挽了个剑花,避开乱刺,但还是漏掉不少被伤到。 “看起来,他是你的心魔啊,乖儿子?” “闭嘴!”詹月白爆发出力量一剑砍了过去。 “啧,这么凶啊。原来他并不喜欢你。” 魔王躲开詹月白的攻击,落在另一个方向,庞大的身影将渺小的詹月白盖住,深红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。 “仙魔不两立,人族也容不下我们。若不是因为这,我也不会离开你娘。” 詹月白并没有兴趣知道上一辈的爱情纠纷,他只知道魔王伤了很多无辜的人。 “若是你安分守己,不造杀戮,又岂会是如此下场。” 魔王瞥了他一眼,神情冷峻。 “那都是他们自找的。” “看在你痴心一片的份上,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。只要万人精血,炼制成丹,让他也变成魔族,就能完好无损地醒过来。而你们,也能在一起。” 竟是要诓骗他屠戮三界。詹月白动作没有任何迟疑,带起剑芒更猛烈的攻击上前。 “哟,居然已经醒了,可惜修为尽失呀。” 詹月白紧皱着眉,剑下的魔王身形越发诡异,居然都碰不着。 “鸿濛宝蕊是个好东西。” 詹月白微顿,这个魔王较之以前更巧言善辩了,竟然完全被看透心思。即便如此,他也不可能开口问魔王鸿濛宝蕊的下落。 “想不想知道心魔在他死前都看到了什么?” “不劳您挂心,我自会问个清楚。” 不能再纠缠下去了,魔王他操控心魔了得。这一会儿的功夫,步步为营,饶是詹月白心性坚定也被影响。 “斩妖除魔,以封印我而出名的墨流觞,竟收了我的儿子为徒,一个恶魔之子为徒。奇耻大辱啊!”魔王语气里都是好奇,声音从詹月白的右耳穿过,又飘到左耳。 “乖儿子,奇耻大辱呢。你要是真的入魔,你说他会不会厌恶你,甚至杀了你?” “杀了又如何,我这条命就是他救回来的!” 詹月白并不为此所动,反而顺着耳边的声音,刺了一剑过去。 魔王被剑刺中,化成人形,捂着腰间的伤。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,墨流觞既然修为尽失,詹月白如何能使得墨流觞的本命剑。 “你到底是谁?” “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,你只知道,是杀你的人就够了。” 魔王落在伏魔阵正中间,詹月白趁此机会划伤手掌,激活伏魔阵将他禁锢住,然后瞬移到伏魔阵外。 “傀儡种是你布下的?” “你说什么?傀儡种?哼,本王才不稀罕用那低贱的玩意儿。” “好,那你可以去死了!” 魔王身影消散在空气中,依旧大笑:“心魔不灭,吾身不死,你会后悔的!” 一道魔气打入詹月白体内,直接让墨流觞留在詹月白身上的封印松动,泄出了几分魔息。 魔域被搅乱的黑雾都朝着詹月白涌来,所有的魔族都跑出来大喊:“魔王万岁,统一三界,指日可待!” 詹月白忍住身体力量翻涌,召剑捅死了几个叫喊声最大的噬种魔,所有魔都瞬间闭上了嘴。 “都给我滚回去,谁都不许出来!” 他们面面相觑,又不敢违背命令,摩拳擦掌又被这个喜怒无常的新魔王吓得都躲了回去。 詹月白捂住了眼角的泪痣匆忙逃出魔域,回到麓山。他的修为足以掩盖魔族气息,本来想闭关稳定伤势,可魔气冲撞,封印就快破掉,迷迷糊糊之中竟跑到墨流觞那里,直接化了原型。 他神智不清,见着朝思暮想的人就急着往前扑,然而身下人因为自己粗鲁的动作疼得皱起了眉头。 他很害怕师尊因为自己破除了他辛辛苦苦的封印而生气,或者因为魔族身份直接出手斩杀,又或是趁着有人送饭将自己身份告知,这样也好让他断了念想。没想到师尊完全没有察觉,更没有厌恶,还悉心照顾许久。 墨流觞对小狼的温柔就像是一场梦,却让詹月白食髓知味。原来师尊也会那么温柔地笑,睡觉的时候是那样毫无防备。 詹月白只觉得身体的本能越来越压抑不住。他想要抱着师尊睡觉,用正常的身体,而不是小狼的原型。他想,这绝对是心魔。但是......他快要疯了。 可师尊似乎只喜欢小狼,对他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。明明同床共枕了那么久,明明他连小狼的触碰都不厌恶,为什么偏偏厌恶他,为什么…… 詹月白做了个梦,梦里师尊主动拥抱他,对他笑。甚至,与他十指紧扣,耳鬓厮磨。纱帐摇曳,气息缠绵。 他惊醒坐了起来,股间一片湿热。他将双手深深插进头发,而后抽了自己一巴掌。 为了稳定心绪,他从储物囊里翻出木盒存放的内容,才发现一切,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詹月白:师尊你对我太好了!你放心,我一定会加倍敬重你! 墨流觞:??? 第21章 偶遇 墨流觞做了一个梦,梦里抱着小狼睡得好好的。入手毛绒绒的触感变成了光滑的皮肤。 他低下头,小狼变成了詹月白,窝在他的怀里,睁着大大的杏眼。白发与他的黑发缠绕,铺了一床。 詹月白伸出双臂轻轻勾着他的脖子,凑近耳边软绵绵喊了声:师尊。 墨流觞猛地惊醒,看到身边真的是小狼,有些局促地下了床,喝了三杯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。 “你怎么来了,又受伤了?” 墨流觞赶紧检查它的身体,反复确认它毫发无伤。夜里光线很暗,仍能瞧见纯白无瑕疵的毛发。 “小狼,你会化人形吗?” 墨流觞问完就觉得自己草木皆兵,詹月白不可能是小狼,他的魔族血脉被封印得好好的。 小狼歪着头,好奇地盯着他,没有回答。倒是从嘴里吐出一团裹着金光的东西。 金光接触空气慢慢散去,变成透明的灵气包裹着的一朵花。花瓣呈透明红色,花蕊金黄色,丝丝分明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摆动。 “鸿蒙宝蕊!”墨流觞第一次有些失态地叫了出声,“小狼,你是来报恩的?” “嗷呜。” 小狼低头将鸿蒙宝蕊推到墨流觞跟前,示意让他服下。 魔域生长的植物会有魔气,墨流觞不能直接食用,所以需要炼制丹药。只是他现在灵力不够,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炼药。 小狼只是一个劲的怼着花朵,摇晃着尾巴特别兴奋。 “你的意思是,这花没有魔气,我可以直接食用?” “嗷呜嗷呜!”小狼似乎是非常高兴墨流觞明白了它的意思,在原地跳了跳,又转了好几个圈圈。 墨流觞犹豫片刻,伸手握住了花朵,一股庞大而纯粹的灵力袭来,鸿蒙宝蕊直接没入他额间。他迅速入定,消化鸿蒙宝蕊的药效。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丝一缕灵气顺着灵脉流动,最后汇聚丹田,将干瘪的金丹一点点填充起来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畅通无阻,墨流觞甚至不敢相信一切来得这么容易。 金丹充盈以后就再也没有变化,他的修为只恢复到了金丹期中级。看来是禁术影响,直接被消耗掉了部分修为。不过能恢复金丹他就很知足了。 而后他又将修为用法术屏蔽掉,避免不必要的麻烦。在外看来,他依旧是灵力低微的状态。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,小狼默默关注着墨流觞的举动,尾巴轻轻晃动着。 墨流觞终于睁开了眼,金色流转倏然而逝,气息全部收敛。他开心地揉揉小狼的脸,然后放松地躺在床上,又往空中放了几朵烟花,感受着灵力充沛的状态。失而复得才更觉得珍惜,以后再也不随便用禁术了,一定要好好修炼。 小狼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搁在墨流觞锁骨,轻轻舔了舔他脖子。 “别闹,痒。” 是真的痒,墨流觞笑着将它脑袋轻轻掰下,按到胸前,一遍一遍撸着它柔软的毛发。 小狼使劲地往他怀里拱,蹭乱了他的衣衫。墨流觞全无察觉,微侧身搂紧了它。 “谢谢。” 怀里的生物突然安静下来,轻轻叫了一声。 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,墨流觞好奇地低头。鬼使神差地,看着小狼巴巴的眼神,墨流觞亲了它脸一下。 嗖的一声,小狼直接窜出了窗外。 墨流觞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,怎么就对可爱的生物失去抵抗力,怕是吓到小狼了。 他起身看向窗外,阴云散开,月光清辉洒下。雪白的毛发盈盈发光,如梦似幻。小狼回头看了墨流觞一眼,扭头隐入黑暗之中。 之后,小狼再也没有出现过。白日里徒弟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,见面也是例行公事地汇报动向,毕恭毕敬,话不多说。 墨流觞多问几句詹月白要不就支支吾吾,要不就借口有事离开。 久了墨流觞也不再多话,心想大概是之前管太多,徒弟不高兴了。现在他修为补足,心里有底许多,再加上感应阵一直没有讯息,便放松了警惕。徒弟爱干嘛随他去吧,毕竟各自都该有各自的人生。 墨流觞早已习惯身边吵吵闹闹,也明白徒弟长大了有自己想法,只不过心里堵得慌。可保持距离的师徒关系,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? 小狼被自己吓跑,徒弟也不亲了。果然还是太闲,无事可做的他只好再次拾起出门的念头。 出了宫殿他才发现住所是在麓山半山腰,离山顶的全能真教很远,怪不得平时不会有其他人来。他看了看,还是决定往山下走去。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,他戴上自己做好的马甲。马甲是根据他本来样貌所捏,做了点调整看起来更像男子。再加上换了身浅灰色的粗布衣衫,隐去修为的他就是个很不起眼的路人。 山下是麓鸣镇,近些年因为全能真教的发展,变得人丁兴旺,繁华喧闹。 好几年没有感受烟火气息,终于有了种身在人间的真实感,墨流觞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他万分激动,社恐居然莫名其妙好了。 暮春三月,惠风和畅。远远的,瞧见天上飘着各式各样的纸鸢。墨流觞迈大了步子走得近些,才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在。 詹月白拉着手里的线,旁边围着几个漂亮小姑娘叽叽喳喳。 真会招蜂引蝶,怪不得平时都不出现,原来是在约会佳人!墨流觞摇了摇头。 “你看,这样,它就能飞得高了。” “哇,哥哥你好厉害!”小姑娘都快贴到詹月白身上去了。 詹月白把手里的轴线递给旁边的姑娘:“来,你试试。” 詹月白笑着的时候,杏眼弯弯,卧蚕鼓鼓的。眼尾的泪痣削减了几分可爱,反倒带了些许美感。 墨流觞又想起梦里小狼的化形,搓了搓右手大拇指,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。 似乎是察觉到了墨流觞的视线,詹月白朝他那边望去,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接触。 詹月白记得从未见过那人,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,不免多看了几眼。 小姑娘看到詹月白的笑,脸通红,没接住轴线。风筝被大风刮走,轴线也咕噜咕噜滚了起来。 “呀。”小姑娘朝詹月白撒娇,“哥哥帮我捡一下啦。” 墨流觞:“......” 轴线滚到了他的脚边。 墨流觞料定詹月白认不出来,他坦然地捡起地上的轴线,递给詹月白。 “谢谢。”詹月白礼貌朝他点点头,转身将轴线还给那位姑娘。 墨流觞不想看自己养的崽如何和别的小姑娘玩游戏,轻哼一声,迈动腿去往另一个方向。 一炷香后,他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纸鸢,很想骂自己,没想到还是去买了。自从爷爷去世,他已经很久没玩这个。 还好那片空地詹月白已经不在,墨流觞放心大胆地开始拉动轴线。线越放越长,纸鸢越飞越远,他的思绪随着空中的纸片上下翻飞,逐渐放空。 时光漫长又短暂,四季来来回回更迭,物是人非。现在三界安稳,百姓富足,箫书确实比他更适合做这个三界至尊。 不管八年前那场围剿萧书扮演了什么角色,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求死,他也没想过要自己的命。而且,他听到了萧书的忏悔,就算不是真心,好歹没有让自己魂飞魄散。 岁月静好,人生安稳,就是徒弟不亲了而已。不管怎样,没有入魔就是好的。 “嘶。” 墨流觞一个走神,风势太大,手里的线突然绷紧又松掉,割伤了他的右手。他仔细一看,才发现有人的纸鸢跟他的缠到一起,线是被硬生生扯断的。 他有些不悦地循着另一个纸鸢看过去,竟是詹月白和那位小姑娘。 墨流觞觉得眼睛也疼起来了,索性直接不管空中乱飞的纸鸢,捂着右手转身就走。走了几步心里愈发不爽,一回头发现詹月白竟跟了上来。 他还是害怕被认出,毕竟还被撞见偷偷玩纸鸢,有些难为情。于是步伐他越来越快,埋头往前。 确认詹月白没有跟上之后,他放慢脚步,又被旁边的叫喝声吸引,偏头看去,是广贤楼。 广贤楼,顾名思义,广聚天下美食。算起来也曾是墨流觞手下的资产,不过现在,大概都成詹月白的资产了。他心情复杂地走进去。 广贤楼一层是戏台,正咿咿呀呀唱着戏。墨流觞仔细听了听,没听出来唱的是什么。不过台下的听众倒是听得异常兴奋,各种金银珠宝往台上抛。时不时拍手叫好。 墨流觞很好奇,凑近旁边一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书生模样之人问了一嘴。 贺咏思听得正高兴,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,有些不开心。 侧身看见墨流觞,不知怎的莫名有种亲切感,很自然地回道:“啊,你说这个,唱的可是最新的曲子,《书中自有颜如玉》。” 听起来名字不错,墨流觞回应了对方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 “讲的是全能真教掌门萧书爱而不得的悲戚故事。” 听闻,墨流觞皱起了眉头,萧书万年单身狗,哪里来的爱情故事。 “打扰了,在下可是听说,萧掌门并无姻亲,也无心仪女子,这从何而来的爱而不得?” 旁边另一个小圆脸凑了过来。 “哎呀,你还不知道啊,萧掌门金屋藏娇,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!就那半山腰的宫殿,住着的美人,因为萧掌门太过忙碌,被詹月白给截胡了!” “啊?”墨流觞目瞪口呆,这都哪儿跟哪儿啊。 “嘘,詹月白来了,快快快,换曲子!” “这小祖宗最近是怎么了,天天来,这曲子正听到兴头上呢!” “别说了,赶紧换!” “换什么啊,继续听呗。” 人未到,声先到。腰间的装饰叮叮当当在空中碰撞出好听的旋律,逆光中出现一身红衣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唉,徒弟不亲,小狼不爱,好无聊啊。 詹月白:??? 第22章 八卦 詹月白抱着双臂出现在广贤楼门口,看起来一脸平静。 楼里的小二赶紧迎了上来,满脸堆笑:“詹公子,那个,呃,今天的戏曲,观众实在太热情,不得不演出。马上就撤。” 詹月白知道发怒根本没用,这群人知道什么呢,不过是茶余饭后消遣罢了,只要师尊没听到。 他挥了挥袖:“又不是没听过,杜撰而已,他们喜欢便让他们听罢。” 小二松了口气:“我就说詹公子不是那么不通情理。都是胡编乱造嘛,娱乐而已,娱乐而已。” 说完他感觉詹月白气场有点不对,又继续到下一个话题:“还是老样子?” “嗯。”詹月白终究还是没有发作。 吩咐下去以后,他随意扫了一眼大厅发现墨流觞居然在,便径直走过来。 墨流觞坐在小圆脸旁边的凳子上,右手在桌上的瓜子盘扒拉了一下,假装跟他们很熟络的样子。结果扯到手上的伤,他微皱眉又收回右手。因为修为被压制,伤情的恢复都慢了许多。 詹月白目光在墨流觞身上停留片刻,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他。 “这位兄台你走太快没来得及道歉,先前纸鸢不是故意的,手伤势如何?” “已经无事了,多谢。”墨流觞拿左手接过。 詹月白没再多言,直接往二楼去了。 直到人离开,小圆脸才一边嗑瓜子一边贱嗖嗖地朝墨流觞挤眉弄眼:“你跟他什么关系啊?” “没有关系,偶遇罢了。”墨流觞非常淡定地打开药膏,给手心抹了抹,清凉的感觉带走了略带灼热的痛感。 小圆脸磕着瓜子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墨流觞,观他虽然面容不算出众衣衫也略显陈旧,但自带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气质,言行举止明显出自名门,指不定背后大有势力。 看着,他又把自己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了。 “他们说要换曲子是为什么?”墨流觞合上药膏揣进储物囊。 小圆脸只当墨流觞是刚到此地,将瓜子皮往桌上一扔,来了劲头:“之前曲子流传起来的时候,他听到过一次,然后直接把戏台给砸了。说什么大逆不道,胡编乱造,还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。然后广贤楼闭门了十天。诺,你看右边那块,还没修好呢。” 不错不错,徒弟很明事理,心思很正。墨流觞很欣慰。 贺咏思补充道:“不过也没有影响,反正是他自己的店,砸就砸了。后来广贤楼为了赔罪,免单三天。” 墨流觞很是不解:“既然如此,这戏曲为什么还在广贤楼演出?” “观众喜欢有钱为什么不赚,詹月白没来的时候广贤楼都会偷偷演出,不然客人都被其他店吸引走啦。” 小圆脸摇摇头,又抓了一把瓜子,递给墨流觞一些。墨流觞犹豫片刻接了过来。 “是啊,詹公子年少有成,修为了得,麓鸣镇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。这会儿终于心有所属,不知那半山腰住着的,是哪位美人。”贺咏思也抓了把瓜子。 三人磕成一片,很有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闲扯八卦的氛围。 墨流觞哭笑不得:“都说了是杜撰,你们怎么都信。” 贺咏思不以为然:“那必须得信,不然这镇里的姑娘,哪能收回心思啊!” 墨流觞:“......” 所以这主角光环,真的离谱。 方煦重重点了点头,又有些遗憾地开口:“只可惜没见过传说中的墨仙师,据说他是这三界之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,容貌更是无人能及。” “你没事提这个做什么,你不知道他都干过什么龌龊事。长得好看又怎么样,还不是走火入魔,修为尽失,身死道消。”旁边的络腮胡不屑地开口。 “你这么说过分了啊,詹月白都澄清了八年前仙家百门的惨案跟墨流觞没有关系。”文文弱弱的贺咏思突然急了眼,就差没动手了。 “谁知道詹月白是不是也被蛊惑了,要我说,墨流觞绝对是魅妖,不然怎么可能长那么好看,还......” 络腮胡话没说完,凭空出现一记灵气,将络腮胡打出了广贤楼,落在大街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。很快广贤楼里就有人出动将络腮胡送往医馆。 众人反应过来,看到詹月白竟然站在楼梯口,然而笑容阳光温暖。墨流觞捕捉到了他前一秒的阴笃,对这变脸的能力啧啧称奇。 店小二正好将手里的酒壶呈过来,詹月白接过酒壶语气轻柔调皮。 “惊扰各位了,今天本楼免单。” 说完,他转身上了阶梯。 方煦小声朝墨流觞嘀咕:“所以詹月白很后悔当时出手杀了他师尊,现在只要一听到有诋毁他师尊的言论,就会暴走。” 墨流觞:“???” “别说了别说了,你想被抬着上麓山吗?”贺咏思扔给方煦一个鸡腿,堵住他八卦的嘴。 墨流觞很想问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,先前跟詹月白说,让一切都过去。没想到这一切竟是这么匪夷所思? 对他来说,永远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如今看来,貌似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事。 然而贺咏思和方煦对詹月白还在广贤楼里很是忌惮,不再讨论墨流觞的事。加之广贤楼开始上菜,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。 小风波过去,戏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,墨流觞突然想上二楼看看詹月白在干什么。 考虑再三,墨流觞按住了这个念头。既然用了马甲,就要装到底。 他听了一会儿戏,捉摸出点味道。他没什么戏曲造诣,只觉得唱得确实不错,旋律也好听,就是听不懂词。 也得亏听不懂,他要是听懂了,就不可能面无表情地坐在这儿了。 “詹公子他,这段时间经常来广贤楼?”墨流觞还是有些好奇。 “是的吧,不过都去二楼雅间,不知道干啥。”小圆脸跟贺咏思互相确认了一遍,继续道,“确实是最近来得多,听说之前他都在外游历,帮了好些仙家除祟,才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之前对墨仙师误会大了。” 贺咏思按住了方煦没让他继续往墨流觞身上扯,道:“对了兄台,我叫贺咏思,他叫方煦,你呢?” “梧羽,梧桐的梧,羽毛的羽。”墨流觞胡乱绉了名字。 贺咏思摸了摸下巴:“这名字有意思啊,无语,梧羽,有趣。兄台很有趣,这个朋友我交上了。来,喝酒!” “喝酒喝酒。”方煦满上一杯递给墨流觞。 江湖人士交友都好洒脱,墨流觞也不扭捏作态。他接过酒杯,跟他们一边吃喝一边聊了起来。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墨流觞听他们说话,偶尔问一两句。 两个人好久没有遇到墨流觞这么给面子的听众,叽里呱啦说了一堆。 八年来,整个三界完全洗牌。以全能真教为首,浮华宫次之,昭阳派居后。幻月宫因为柳月的暴毙渐渐销声匿迹,而其他门派像是合欢宗,仙霞岭这些也都没落了,很少听见有出色的弟子出山。 “幻月宫柳月死得离奇,说是练功走火入魔自戕,还屠了不少内门子弟。导致好些门徒都脱离门派了。”贺咏思顿了顿继续说,“詹月白还帮忙,结果反倒被重伤。明明八年前麓山围剿柳月也伤了他,真真的侠义之士啊!” 贺咏思和方煦不停唏嘘,就像亲眼见过一样,把詹月白描述得及其风光伟正。 墨流觞默默总结着:詹月白四处游历,一边扬名立万,一边不动声色地下手。 怕是先前除祟就是为了混入其中,处理掉当时参与围剿的人。那些人对墨流觞出手就相当于对詹月白出手,以主角有仇必报的个性,确实会干的出来,毕竟他也承认了。 墨流觞还了解到,因为好些前辈陨落,仙门不振。为了促进发展,由全能真教牵头,要举行群仙大会。不限门派,广邀各方豪杰,旨在招揽新生代优秀人才。 贺咏思和方煦都是散修,贺咏思和玉姬一样是木灵根,还差一点升到金丹,想得到仙门指点。方煦是贺咏思在路上认识的,土灵根金丹初级,主修傀儡术,可以替身攻击和承受伤害。 他们很早就来麓鸣镇,在这里歇了快一个月,不停地跟墨流觞夸这里美人美酒美食,乐不思蜀。就算得不到仙门关注,留在这里养老也不错。 墨流觞心里咯噔一下,难道说,梦境里的不是招新,而是仙门大会。他心里再次涌上不安,得去魔域看看情况了。 “要是詹月白作为全能真教代表参加,肯定是夺魁人选。”方煦很认真地说。 “詹月白不可能参加,人家功成名就,根本就不需要出这种风头。”贺咏思敲着筷子回应。 “那全能真教会有谁参加?”墨流觞问道。 贺咏思略微思索:“唔,白芷?” “屁咧,白芷天天忙着种菜,哪有心思啊!” 周围人都发出了哄笑声。 詹月白上了二楼并没有进雅间,只是倚在了角落的美人塌上,拎着酒壶。他听着戏,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一楼推杯换盏的几人,觉得煞是有趣。 那人专注听着对方说话,还认真回应的样子,像极了他的师尊。可他的师尊又怎么可能会出门,会放纸鸢,会和外人这么有说有笑。 一想到师尊,他就浑身燥热,又猛灌了几口酒。酒水打湿领口,留下未干的痕迹。他只觉越喝越热,索性半褪了外衫,懒洋洋地倚到栏杆。 醉意上头让他舒服很多,他朝着墨流觞的方向轻声呢喃:“春日微醺觉正好,多梦时节恰逢君。” 墨流觞像是有了感应,抬起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????????? 第23章 动心 墨流觞抬眼看去,瞳孔骤缩。 詹月白柔弱无骨地倚着栏杆,半只手都落在外面,上面还挂着一个酒壶。他衣襟半开,面色微红,发丝散乱,眼里水光潋滟,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。 墨流觞蹭的一下站起身,贺咏思和方煦都好奇他看到了什么。他活动活动身子伸了个懒腰,道:“这酒后劲真大,才喝几口就有点犯困了。” 贺咏思笑了笑:“梧兄,看来你酒量不行啊,这才是一般的果酒。你要是喝上广贤楼有名的槐花酿,怕是一杯就倒了。” “槐花酿?”墨流觞有点感兴趣,“听起来很好喝。” “那可是极品,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好喝的酒!”方煦叹了口气,“可惜近段时间的槐花酿都被詹月白给包了,不予出售。” 墨流觞再次抬头,美人塌上已经没了詹月白身影。他四处望了望,立即拜别贺咏思和方煦,匆匆出了广贤楼。 街上人声鼎沸,唯独不见那抹绯色。他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,思考接下来做什么。余光终于捕捉到转瞬消失的红色,他移步跟上,才发现人进了极乐坊。 看着门口妖娆动人的美人们簇拥着詹月白进入,墨流觞恍然大悟。 美酒美人就是詹月白的爱好啊,自己在担心什么! 他烦躁地搓搓右手大拇指,拂袖而去。 半炷香后,他又去而复返,看着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,手足无措。 老鸨瞧着墨流觞面容还算清秀,就是一身衣衫看着就不是有钱人,但还是笑脸迎上。 “哟,这位公子面生啊,是刚到麓鸣镇吧。想听什么小曲,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姑娘,我们极乐坊应有尽有!” 墨流觞皱着眉头撇开挽住他胳膊的手,极乐坊是花楼,跟他格格不入。 “这么巧又见面了,你也是来看新来舞娘的?”詹月白突然从旁边冒出,插入对话。他已经收拾干净,完全看不出来醉酒难过的样子。 “哎哟,詹公子啊,您稍等,舞娘马上就准备好了。”老鸨眼珠子转了转,指指墨流觞,“这位您认识?” 确认詹月白没事,墨流觞决定离开。然而围着的姑娘们并没有轻易放过他,把他攥得紧紧的。 “不认识,不过面熟,或许前世见过?”詹月白说着,歪过头眉眼弯弯,一脸开玩笑地样子看向墨流觞。 墨流觞顿住,詹月白这是认出自己了?还是在搭讪?这都哪里学的奇奇怪怪的话。 老鸨很有眼力见地立马接上话:“既然认识就好办了,给您安排了上好的位置。今天可是舞姬首秀,保准让你们满意。小林,快上座!” “诶!妈妈,这就来了。”从角落钻出来一个精神的小伙子,手脚麻利地引着二人向前。后面还有几个姑娘簇拥而上。 墨流觞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推着跟詹月白坐到了前排,不多不少正好两个位置。 詹月白落座后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小桌,一下又一下,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。 当师徒久了,墨流觞都快忘了主角应该是什么样。詹月白这个状态,明显是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。墨流觞觉得气氛诡异,如坐针毡。 “都跟我到这里了,不看看再走?” 耳边低沉戏谑的声音响起,墨流觞刚挪开的半个屁股又落回座上,只能静观其变。 詹月白歪着身子逼近他,眼里都是怀疑和警告:“你跟踪我到这里,究竟有何目的?若是为了纸鸢害你受伤这事,我已经给过你药膏。若是为了其他……我对你没有兴趣。” 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,墨流觞心下了然,迎着他的目光回应: “詹公子想多了,在下初来乍到,对极乐坊很感兴趣。人人都能进,我为什么不能进。至于观看舞娘表演,是老鸨为了讨好你非要拉上我。若要问原因,詹公子不妨先找找自己的原因。” “还有,”他低头看了看手上因为药膏愈合很快的伤,又抬头对着詹月白,“我对你也没有兴趣。” 詹月白眼里染上玩味,回到座位。 鼓点响起,舞娘从层层纱帐走出,身姿婀娜,薄纱轻遮,若隐若现。她的舞蹈柔里带刚,动作干脆利落,配合异域风格的曲子,着实好看。 墨流觞宅了许久,感觉几百年都没见这种娱乐项目了,此刻完全被吸引注意力,睁大眼睛看得有滋有味。 詹月白却在满室的脂粉味里闻到了淡淡槐花香,他忐忑地环顾四周,最后又把视线放到了旁边人身上。 墨流觞目不转睛,看得很认真,丝毫没有察觉詹月白的打量。 舞娘想吸引詹月白的注意,扭动着腰肢,甩着手间的彩带一步步向他靠近。 詹月白很自然地接过彩带,顺势勾了勾舞娘的下巴,两人相视而笑。 可劲撩拨。墨流觞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杯子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俩人。 舞娘围着詹月白绕来绕去,又突然要坐到詹月白腿上。詹月白竟有些慌乱,直往旁边躲去。舞娘越贴越近,结果两个人都倒进了墨流觞怀里。 墨流觞手里的酒杯被碰掉,全身骤然紧绷,一双手扶也不是,不扶也不是。最后将左手轻轻搭在了詹月白腰侧,避免人滚下去。 “詹公子,怎么这么害怕奴家啊。奴家又不会吃了你。”舞娘嗔笑道,声音婉转动听,她起身看着墨流觞,“这位公子,失礼了。” 舞娘掩住的面纱下笑意漫开,又离开二人,回到舞池。 詹月白咳了一声迅速坐回,脸色微红:“让兄台看笑话了。” 墨流觞将手收进袖子,隐去手上刚无意中碰到他腰的温热触感,微微眯了眯眼睛。 小林赶紧过来给墨流觞换上新的杯子。 詹月白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,慌乱地喝下杯里的酒,因为喝太急呛着了,不停咳嗽。微红的脸此刻涨的通红。 墨流觞突然笑出了声,还从来没见过詹月白这副纯情小男生的害羞模样。不是见多识广吗,怎么这种程度就不行了。 这人怎么可能是师尊!詹月白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,居然用这种方法试探。他恼羞成怒,直接起身离开。 墨流觞在人走后,饮了一大口酒,他的手在酒杯上轻轻摩挲着。 他突然在想,詹月白要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他的师尊,也会这样吗?他似乎在外人面前更加自在,怎么在师尊面前唯唯诺诺那么拘谨。真的是因为愧疚对他师尊动了手?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跟他解释清楚。 不过,如果跟他不是师徒而是朋友,或许更能了解他在想什么,以及方便知道他行踪了。 詹月白去而复返,再次落座已经看不出来窘迫。他手里拿着两个陶罐,递给墨流觞一个。 “极乐坊的甜羹。” 墨流觞接过来看了看,是鲜奶炖蛋。他舀了一勺,正准备开动。 “兄台不怕我下毒?” “在下手无缚鸡之力,詹公子修为了得。若是要灭口,又何须多此一举。” 詹月白觉得这人很有意思,将手放到面前桌上支着脑袋看向他。 “兄台如何称呼?” “梧羽,梧桐的梧,羽毛的羽。” 墨流觞回答完,将勺子放入口中。甜度正好,入口即化。他的眼睛微微瞪大,又多舀了几勺。 詹月白突然凑近,伸出指尖就快碰到他脸,墨流觞反应迅速地用勺子挡住他的动作。 “我记得某人说过不感兴趣。” 詹月白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嘴角:“梧兄,沾上了。” 墨流觞以为詹月白是要检查自己脸上的马甲,反应过激了些,此刻只好淡淡回了声“多谢”,然后擦了擦嘴角。 詹月白突然轻笑一声,拿起了自己那罐甜羹。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,墨流觞意犹未尽地舔舔唇。正好舞蹈也结束,墨流觞将罐子放了回去。 “时候不早,在下该回去了。” 墨流觞伸手想掏储物囊,突然想起来储物囊詹月白是认识的,动作僵在了空中。 詹月白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手里的勺子:“相逢既是缘,梧兄不用破费。请有缘人欣赏舞蹈和吃甜点,詹某还是很乐意的。毕竟梧兄也是美人。” 墨流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不再推脱。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这张嘴就是这么会说话。 “如此,那在下就不客气了。多谢詹公子款待,有缘再见。” “有缘会相见的。”看着墨流觞远去的背影,詹月白低低回复。 随后,他盯着墨流觞吃完的炖奶许久。又自嘲地笑了笑,垂下眼睑。 “他怎么可能是师尊,这样很好玩吗?” 小林确认所有欣赏舞娘的宾客离开以后,在詹月白面前掬了一礼。 “詹公子,人都走了。” “好。”詹月白起身,敛去刚刚的阴郁,跟着舞娘去往另一个房间。 墨流觞回到寝殿,卸下马甲,才发觉自己脸都在发烫,连带碰过詹月白的指尖都在发烫。 但他无暇顾及,小心地收好马甲,解除修为压制,去往魔域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眼里詹月白的一天:跟师尊汇报,和小姑娘放纸鸢,去广贤楼喝酒,逛极乐坊。 詹月白眼里墨流觞的一天:宅家里,修炼。 第24章 试探 墨流觞前脚刚从传送阵离开,就响起了敲门声。寝殿门被推开,残留的法阵灵力被捕捉。 越往魔域深处走,黑雾散去不少。一直走到伏魔阵,墨流觞心下一沉。四处血迹斑斑,并没有魔王的身影。看这新出现的打斗痕迹,像是剑。 他想逮一只魔族问问情况,可奇怪的是,魔域竟然寂静无声,像是被谁清理过一样,怪不得一路走来畅通无阻。是这位用剑的修士干的?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雪白的身影,整个人宕机了好一会儿。他觉得自己脑子一定被驴给踢过,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。能出现在麓山还不会被其他修士发现的魔族,算算也不可能简单! 他仔细检查附近的剑痕,随后回寝殿直接给詹月白发了个传音符。 “速回,急。” 墨流觞表情严肃,在寝殿门口来回踱步。詹月白很快就来了,墨流觞将人带进屋子直入正题。 “月白,有一件坏事要告诉你,伏魔阵的魔王失踪了。” 詹月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,他看着墨流觞皱起的眉头轻轻握紧了拳头。 没有等到詹月白的回应,墨流觞继续往下:“魔王破了伏魔阵,身受重伤,也不忘来找我报仇。可为师大意了,竟将他当成受伤的普通魔族救了他。” 詹月白欲言又止,顺着墨流觞的话很是紧张:“师尊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件事,你有没有受伤?” 墨流觞摇摇头,看向詹月白。 “我没事,只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,还主动回报了鸿蒙宝蕊。” “鸿蒙宝蕊......”詹月白若有所思,“那看来魔王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。师尊你修为恢复如何?” “尚可。” “太好了!那师尊接下来打算怎么做?”詹月白看起来非常喜悦。 “得出山寻他,不能让他为祸世间。” 詹月白:“......” “你最近有听闻哪里异动吗?” 詹月白想了想:“没有。师尊,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,出山怕是不太安全。” “一切都是为师的错,也该由我来解决。” 詹月白沉默片刻,试探性地问他:“如果我的魔族封印破了,师尊也会把我关到伏魔阵吗?” 墨流觞袖中搓了搓大拇指,垂眸将目光放到詹月白腰间的挂坠上:“为什么这么问,封印不是还完好的吗?” “是......完好的。我是问如果。” 墨流觞攥紧右手大拇指,迎上詹月白期待的目光,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地说:“那你最好不要入魔,否则,为师定不会留情。” 詹月白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,虽然他并不认为现在的师尊有能力封得住他,可心里愈发暴躁起来。他克制住语气,小心翼翼:“所以师尊能告诉我,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弟子会入魔。” 因为梦到了。这个理由说出来墨流觞自己都不信。只好搬出一套亘古不变的说辞。 “因为魔族天性使然。 詹月白无意识地摸了摸眼角的泪痣。师尊果然对魔族有偏见,亏他还以为现在的墨流觞会大不一样,然而斩妖除魔也是他的使命。他若是知道自己身上留着的,是残暴狡猾的魔王血脉,他又当如何? “对啊,奇耻大辱呢。”“他不喜欢你。”“你骗了他。”“他会厌恶你。”“他会杀了你。” 无端冒出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,詹月白死死盯着地面,咬着唇一言不发。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,杂乱的声音消失,詹月白的身子微微晃动。 “月白,为师这么说并没有恶意。你先前对我说想做人,才封印了你的魔族血脉。若你想做魔,” 墨流觞微叹一声, “其实也随你,只是怕你控制不住。魔族残忍嗜杀,狂躁暴虐,我不想你变成那样。你应该也不想变成那样,对不对?” “师尊说的是,弟子谨记教诲。”詹月白低眉顺眼地朝墨流觞鞠了一礼,“群仙大会要开始了,魔王要是有动作,那个时候很可能会出现。” “群仙大会。”墨流觞复述了出来。 “选拔人才的大会。地点就在麓山,全能真教广场。所以师尊你不用出山,一切都交给徒儿好了。毕竟师尊你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,若遇上魔王,可能不是对手。” 墨流觞并没有因为詹月白戳穿他修为不够高而恼怒,反而认真思考着可行的办法。正好他觉得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大众场合,顺水推舟。 “那这样,为师会闭关一些时日尽快提升修为。如果有突发情况,及时通知我。” “好的,师尊。” 如此错漏百出的托词,一个随便说,一个随便听。 墨流觞又想到今日山下广贤楼出现的事,喊住准备离开的人。 “还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。八年前那场围剿,那把刀,是我自己动的手。” 詹月白并不想从墨流觞口中听到对自己有愧,要弥补自己的话。他坐在桌边,给墨流觞倒了杯茶。 “师尊,这些事都过去了,不用介怀。” 墨流觞并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,必须跟詹月白讲清楚,他挑了关键部分给了解释。 “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?我也是。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墨流觞,我的所作所为亦违背了常理,才会头痛难忍,不得不修习禁术。所以对你对我来说,那样做都是解脱。” “不是心魔?”詹月白对他的回答略感意外,脱口问出。 “不是。” “那对不起是因为?” “我看着你长大,毁了你的人生。”墨流觞认真地看向詹月白。 我左右你思想,控制你言行,强行把你写死,又搞臭你名声。 而你作为正道之光,重生后身负魔族血脉,我却没有早些发现。自小对你偏见有加,冷眼相待,更是让你为了洗脱墨流觞的罪名奔波八年之久。 我不是个好作者,更不是个好师尊。可这些,让我怎么跟你说。 詹月白长高好多,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屁股后面又哭又闹的小屁孩,离近了才发现也只比墨流觞矮半个脑袋。 墨流觞想将右手放在他肩头,又缓缓上移。在詹月白的错愕下,落在他头上,动作生涩地摸了摸,语气轻柔。 “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为了詹月白,但始终跟我脱不了干系。我没有扮演好墨流觞这个角色,连累你了。” “所以,对不起,你能原谅我吗?” 詹月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得话都说不出来,他感觉自己理解了,又好像没有理解。师尊眼里的情绪太复杂,他竟读不出来。他心里涌过一丝暖流,可又非常难过,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。 墨流觞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不太合适,将手收回却被詹月白一把抓住。 詹月白语气诚挚而热烈:“师尊没有错,都过去了,跟你没关系。弟子说过了,我很高兴成为詹月白,只要师尊不嫌弃我就好了!” 墨流觞看着泪汪汪又无辜的大眼睛,居然想去擦拭。他感觉自己的手又在发烫,只好用力甩掉詹月白的束缚,将手藏进袖子站起身走到窗边。 “你本命剑修好了吗。” “修好了。”詹月白将手垂到身侧,掩去眼里的失落,“若是魔王要求,师尊跟他结为道侣,便不再祸害人间。师尊会同意吗?” 墨流觞冷冷道:“胡闹,怎么可能!” 詹月白轻轻笑了一声:“是啊,不可能,弟子想多了。那弟子先告退了,师尊若是有吩咐及时传召便是。” 墨流觞转过身看着詹月白离开的背影问他:“月白,你有什么想跟为师说的吗?“ 詹月白回头笑了笑:“师尊,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墨流觞亦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笑。 合上的殿门隔开了两方世界。墨流觞上翘的嘴角恢复到紧抿着的状态。 站在山腰的宫殿门口,“琼觞殿”几个字刺得詹月白眼睛发涩。他布下隐匿阵隐去整座宫殿,外人看来,这就是一片普通茂盛的山脉,人迹罕至。 广贤楼方煦说的话他其实都听到了,而世间有他这想法的人更不在少数。他无法确定墨流觞会不会遇到让他动心的人,但若那个人不是自己,也绝不应该是其他人。 他不想师尊出山,才一直跟他说注意有心之人不要出远门。这段时间他努力克制,日日喝酒,可越发难以遏制心里的大不敬念头。如果可以,他想将师尊永远关在这座宫殿,永远也不让外人知道他还活着。 他的师尊,天底下最好的师尊,自始自终都将他当作正常徒弟尽心维护,不曾逾矩半分。可自己不争气破了封印,还生出妄念。 他想了想,又加上感应阵。 “师尊,对不起,徒儿要让你失望了。因为我已经快控制不住心魔。如果真到了那一天......” 人离开后,墨流觞将发烫的手伸出窗外,感受清凉的夜风。他看着洒满一地的皎洁月光和绽了一树的桃花,重重叹了口气。 “阳光明媚的春天,快结束了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:唉。 (天天被老师抓着改论文,更新频率降低了,不过放心不会坑的。) 第25章 潜伏 之后,墨流觞便闭了关,实则换上梧羽的马甲。他并没有直接从宫殿门口出去,而是画了个传送阵到他之前标记的麓鸣镇一个角落。 墨流觞怀疑詹月白很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和魔王对上,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詹月白才三缄其口。 原以为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之中,然而现实再一次打了他的脸。他也总算明白,就算是作者,也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,更不了解主角。宅家里只会消息闭塞,纯靠脑补断案很不可取。 群仙大会就要到来,似乎所有事都朝着梦里的轨迹往前。已经浪费太多时间,如果一切都来不及怎么办。 他清点了一下储物囊里的银两,万般庆幸,虽然灵石没有,还好银两很多。 他走到云集客栈,以参加群仙大会的外来者名义住下。这个客栈也住着贺咏思和方煦,正好以他们为掩护。跟着他们参加群仙大会,或是提前发现异常,都比守株待兔强。 墨流觞拿着带有房间号的木牌一间一间确认,耳畔突然响起的叮叮当当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。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愣了下又低头专心找自己房间,终于找到,正准备推门而入。 “梧兄,真有缘啊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 清澈饱满的嗓音在后面响起,墨流觞才勉强回头应了声:“詹公子,好巧。” 旁边一扇门打开,探出方煦的圆脸,他看到墨流觞无比兴奋。 “梧兄,你真的住这儿啦,太好了,白天我们可以一起玩。”他看到詹月白,更兴奋了,又把房里的贺咏思薅了出来,小声嘀咕,“是詹月白詹公子!” 贺咏思也很激动,然而克制住了对偶像的狂热,朝对方郑重掬了一礼。詹月白微点头示意。 贺咏思转而对着墨流觞:“梧兄,要不要进来坐坐?” “多谢好意,已经很晚了,改日再聚。”他朝二人行完礼,又朝詹月白做了同样的动作,然后迅速钻进了他的芍药居。 谁能告诉他,詹月白为什么会出现在云集客栈,都这么晚了他不该回山门住吗?跟着自己过来的?难道身份暴露了?墨流觞摸了摸脸。 詹月白走到掌柜那里,让他把芍药居左右两侧房间的人都请到别的房间去。 “詹公子,这不好吧?”掌柜抹着汗,只觉得今天詹老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。 “给他们免食宿。”詹月白丢下几个字便出了客栈。 墨流觞倒腾储物囊里各种药物,把脸上马甲加固了好几遍,然后彻夜修炼。虽然到了金丹期修为的增长慢很多,但也总比没有强。云集客栈多的是修士,即使墨流觞有灵力波动,其他人也不会察觉出来。 贺咏思和方煦白日里的活动真的会拉上他,城东赏花园,城西看杂耍,城北逛夜市。墨流觞才发现麓鸣镇是真的好大,人口密集。他闭上眼用灵识一探,随随便便就能从人群里找到伪装成人类的魔族。不过看起来这些魔族都老老实实扮演着普通人的角色,他没有打草惊蛇,只是默默记下。 本来是三人行,后来总是碰上詹月白,明明出门前他人影都看不着。 贺咏思和方煦对詹月白很是仰慕,有他加入,高兴得不行。多了小姑娘的关注,买东西店家还看在詹月白面上各种打折,就差白送了。 墨流觞倒没有太大反应,能掌握詹月白的动向,他安心许多。他只是好奇,詹月白没有其他朋友吗?为什么总是往他们身边凑。 “朋友吗?四海之内皆朋友,你们都是我朋友。”詹月白如是说。 贺咏思和方煦乐开了花,强烈赞同詹月白的话。 墨流觞琢磨着詹月白是不是已经发现他身份了,后来又觉得不像。因为詹月白在他师尊面前和在梧羽面前态度截然不同,一边是恭敬有礼,一边是洒脱浪荡。 嗯,浪荡。不知道为什么,墨流觞心里老是会出现这个形容词。在他看来,詹月白就像自带开屏特效的孔雀,举手投足都是在撩拨放电,不然怎么那些小姑娘都主动被吸引过来。 但詹月白这一面,墨流觞其实并不讨厌,反而觉得真实,这才是他笔下主角该有的样子。詹月白在他师尊面前,真的不像他。 墨流觞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做的太过分了,跟他凉薄的父母无甚区别。詹月白虽然不粘人了,可动不动就哭是怎么个情况。但在别人面前,他是阳光灿烂的明艳少年啊! 他又叹了口气,今晚已经是两次莫名从入定状态退出来。横竖没办法修炼了,他决定出门逛逛,正好去白天侦察过的东边集市看看。 詹月白拎着个酒壶从客栈门口进来,瞧见墨流觞正在关门的背影,悄无声息地跃到他身后。 墨流觞转过身正好跟人对上,近到可以看清詹月白根根分明的睫毛,和带着笑意的眸子。 他一个激灵后退几步撞开房门,重心不稳的他伸手胡乱抓了一下,抓住詹月白的腰带,结果一把就给扯坏了。 詹月白不为所动,眼睁睁看着墨流觞一屁股坐到地上。腰带上串着的挂坠随着断掉的腰带落下,砸成了碎片,比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听。 “梧兄这是要帮我宽衣解带?”詹月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,上前伸手去拉他。 墨流觞吃痛,不想理这个始作俑者,拍开他的手,扶着门站起来。 “抱歉,挂坠明日赔你一个。” “正好我也想换新的了,可以自选吗?”詹月白“唔”了一声,“这腰带也得换一条,要不再赔件新衣服?” 你这是讹上了吧。墨流觞面无表情地回他:“好,不过太贵了买不起。” 詹月白喜上眉梢:“不会贵的,你放心。对了,梧兄这么晚出门作甚?” 墨流觞完全没有出去逛逛的心思了,搞不好詹月白一直跟着。 “本来想下楼找掌柜取点热水,现在不想了。” 詹月白“哦”了一声,便伸手准备推隔壁山茶阁的门。 “你,住这儿?” “对啊,有问题吗?”詹月白转了转手里的酒壶,“要进来参观一下么?或者,秉烛夜谈?” “不必了。睡了。”墨流觞满脸黑线,直接关上了门。 “别忘了明天的新坠子和新衣服。”詹月白笑吟吟地看他关上房门,然后一脚踹开了山茶阁大门。 结果第二天,方煦一大早就来敲墨流觞的门,吵吵着要去爬麓山。他们想去半山腰看看传说中的宫殿,和美人。 “你们来一个月了都没去看过?再说群仙大会也是在麓山,到时候一起去不就好了?”墨流觞很是不解。 贺咏思跟他解释:“群仙大会有固定传送阵直接到全能真教广场,不会从麓山过的。” 方煦挠挠头,嘿嘿笑了笑:“这不因为詹月白砸过戏台,大家都不敢去。之前听过有人爬麓山,直接被打成了废人。虽然不知道谁干的,但都猜测是詹月白。你看现在詹公子是我们朋友,不至于会打我们吧?” “这......”墨流觞没有兴趣去看自己,摆手拒绝,“我就不去了吧,爬山太累,我身体不行。” “诶,大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。你行的,走走走。”方煦不由分说跟墨流觞勾肩搭背伙同贺咏思硬是把他拽了出去。 “我跟你说,这个麓山啊……” 隔壁山茶阁开门了,詹月白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,他又换了身靛蓝色的衣服,看起来成熟稳重许多。只不过腰间空荡荡,没有任何挂饰。 果然是讹人,这不是有新衣服穿吗?墨流觞后悔昨晚答应他了。 “早啊,各位,这是准备去哪儿?爬麓山?” 方煦话说一半看到詹月白,直接躲了起来。墨流觞很是无语,躲他一个普通人身后有什么用。 “詹公子,我们不去了,就随便说说。”方煦从墨流觞身后露出脑袋,还招呼贺咏思也躲过来。 贺咏思并不理会方煦,朝詹月白掬了一礼,很诚恳地说:“我们确实对戏曲中的故事很感兴趣,虽然是杜撰。如果詹公子不介意的话。” 詹月白粲然一笑:“那我带你们上去,麓山山势陡峭,不走正确的路,稍不注意就会跌下来。之前就有人爬过,摔成了废人呢。” 众人面面相觑。 走到山脚下,远远几个泥人从山上下来,骂骂咧咧。 “果然都是假的,什么都没有!我以后再也不信戏曲话本里所说了!” “哎呀,别说了,赶紧回去洗洗,脏死了。” “这位兄台,半山腰什么都没有?”墨流觞很诧异。 “不信你自己去看呗。”被问话的人看不清模样,只能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没好气地回答完,又嘟嘟囔囔地搓着身上的泥。 墨流觞倒是想起跟詹月白初见,小泥娃也是在他面前搓泥,没忍住竟笑了出来。 那人感觉自己被嘲笑,甩着身上的泥点子就要动手。抬头看到墨流觞身边人,吓了个哆嗦也不管旁边的人拔腿就跑。 墨流觞侧身看了一眼,没发现奇怪的啊,那人看到了什么这么害怕? 他又把目光放到詹月白身上,詹月白一脸平静,朝他耸耸肩,继续往山上走去。 方煦率先跟上詹月白的步伐,跟贺咏思吐槽了一下那几个人,然后又跟詹月白讨论起来。 墨流觞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说麓山地理位置,人杰地灵什么的。还夸这个地址选得好,易守难攻。 是啊,易守难攻,结果八年前那么多人都攻上来了呢。 听到墨流觞轻哼一声,詹月白转头看向他:“梧兄有什么高见?” “风景挺好。” “是挺好。” 这条路墨流觞很熟悉,然而到了半山腰,原有的宫殿被山脉覆盖,什么都看不到。他环顾四周,又扫过詹月白漫不经心的模样,轻轻搓了搓右手大拇指。 方煦很是失落,都没有兴趣打闹了。 “唉,走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猜猜詹月白知不知道梧羽是他师尊? 艾玛,我感觉跑偏了,怎么越来越想写日常。他们是要打boss的啊......算了,让boss晚点出来吧。 顺便抓住读者小天使们mua一口。 第26章 受伤 方煦就蔫那么一下,这会儿又架上墨流觞的肩,问他接下来干什么。 “一会儿帮詹公子买新腰佩和新衣服。”墨流觞如实回答。 方煦一听眼睛都亮了。 “这个我在行啊!詹公子,今天麻烦你带我们爬山了,一会儿一定帮你挑最符合你气质的腰佩和衣服!” 墨流觞正愁要是跟詹月白独处怎么办,听到方煦的话,轻快地回了声“好”,然后问走在前面的詹月白:“詹兄,你不介意吧?” 话音刚落,方煦“哎哟”一声,不知道怎么踩到了一个坑里。他直接摔了个狗吃屎,然后顺着陡峭的山坡往前滚了好几下,压倒了一片杂草。贺咏思赶紧上前抓住人,才没让他继续滚下去。 “我的腿,好疼!”方煦灰头土脸,哀嚎了好几声,“贺兄,快救我!我要死了!” “你就是摔骨折了,没死。”贺咏思施了个治愈术很快就治好了他。 方煦皱着脸,还心有余悸,他余光瞥了一眼詹月白,又赶紧对墨流觞说:“我突然想起来等会儿还有事,你们自己去买吧。” 说着也不等贺咏思问他什么事,方煦拖着人脚底抹油,迅速地离开,丢下墨流觞和詹月白二人大眼瞪小眼。 “不介意。”詹月白终于回复墨流觞先前的提问了,“不过好像方兄他有事去不了呢。” 墨流觞:“......” 詹月白带着人慢吞吞地往山下走去,两个人都不说话,气氛静谧又尴尬。只听得见山野偶尔的鸟鸣声,还有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的野兔松鼠,带动杂草稀稀疏疏的声音。 走着走着墨流觞就觉得他带的路不对劲。正想开口问他,便听见附近传来水流冲击声。 水流声越来越近,转过一个角望过去,竟是到了麓江连着的瀑布那里。 飞湍瀑流,直下三千尺。被山崖石头刮开的水流溅起白色浪花,细小的水珠四散在空中,舒展开一道美丽的彩虹。 “詹兄,你知道这个彩虹是怎么形成的吗?”墨流觞想找话题,没想到随便问出个偏科学的问题,詹月白能解释出来光的折射反射? 詹月白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很久,指着半空中的弧光问他:“彩虹?” 糟了,这个世界不知道彩虹。墨流觞还是僵着脖子点了点头。 詹月白恍然大悟,开口道:“相传,天上有位仙女爱上凡间男子。为了给男子送礼表达心意,她将身上的七彩霓裳化作飞虹,落到男子经常去的瀑布上。便是这由来了。” “......”墨流觞有理由相信,这是詹月白现编的。 詹月白又摸了摸下巴:“梧兄怎么知道这叫彩虹?” “七彩飞虹,彩虹。不是这个名字吗?”墨流觞顺着詹月白编的瞎话往下延伸。 詹月白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 一时间,只听得见哗啦啦的水声,气氛又恢复到先前尴尬的局面。 “梧兄,你怎么不爱说话,像极了我师尊。” 墨流觞并没有被他诈到,回他:“在下听闻墨仙师平易近人,侃侃而谈,为人处事很有章法,深受大家喜爱。跟我怎么可能像。” “我师尊啊,”詹月白本来看着瀑布,又回头直勾勾盯着墨流觞,“我师尊跟你们认识的都不一样,他不爱说话,喜欢一个人待着,心底柔软,悲天悯人,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尊。” “这样啊,看来是世人误解他了。”墨流觞淡淡回复,心下更是感动,詹月白竟然觉得他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人,何德何能。 “是啊,世人都误解他了。”詹月白语气沉了下去。 墨流觞上前拍了拍他肩:“逝者已逝,如这流水东去不复回。节哀。你师尊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懂他,也欣慰了。” 詹月白目光掠过那只搭在自己肩上骨节分明的手,又看着墨流觞一脸认真的模样,从胸腔里传出一声笑。 “梧兄,我觉得你很熟悉,像我认识很久的人。” 墨流觞依旧顺着他说:“可能吧,也许正如詹兄所说,上辈子见过也不一定。” 詹月白眼睛再次弯弯,如注入了一汪清泉,又像是倒映着漫天星光。 这种眼神看得墨流觞很不舒服,他只觉得口干舌燥,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。他更担心詹月白盯久了发现他的马甲,轻声道:“詹兄,你说过对在下不感兴趣的。” “确实不感兴趣啊。” “那你......”为什么靠这么近。 墨流觞突然说不出话来,詹月白和他四目相对,近到只能看见对方眼里自己故作镇定的脸庞。詹月白浅浅的呼吸扫在墨流觞下巴,吹动汗毛有点痒。他还能感觉到詹月白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,顺着空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将他笼罩。他微微动了动喉头。 水流砸入麓江泛起的雾气弥漫在二人之间,穿过一纸之隔的两张唇。 “刺啦”电流声起,一道闪电劈了过来。 墨流觞还没反应,某人已将他拦腰抱起,跃到了离瀑布较远的一片干燥之地。 “你来干什么。”詹月白带着很明显的怒意,对着从天而降的人。 萧书看着两人的动作,皱了皱眉头,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回应詹月白:“把琼觞殿的隐匿阵取消了。” 墨流觞已经很久没见过箫书了,他有些自嘲竟然还会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感动。因为知道箫书可能的下场,反而同情大于仇恨。 现在的箫书身着金丝勾边,花纹繁复的紫色大袖袍,腰间挂着盘龙玉坠,举手投足都是一代宗师的气质。除了脸上略带扭曲的表情有些煞风景罢了。 萧书见詹月白对他的话没有反应,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怒意,直接唤出了雷霆杖。 “你就是这么对我师弟的?把人关在宫殿不让出门,自己却在这里和其他人鬼混!” 什么跟什么?鬼混,师兄你这话说的可言重了,刚刚只是意外。 为了维持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人设,墨流觞很应景地惊讶道:“难道墨仙师竟没有死去?” 詹月白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,将他轻轻往旁边一推,唤出潇洒剑跟萧书对上。 “关你屁事,好好当你的全能真教掌门不好吗?” 詹月白剑芒消去了雷气弹,灵气相撞截断了瀑布水流,发出爆炸的尖啸声。墨流觞往旁边小跑了好几步,才避免被浇了一头。 萧书怒不可遏,雷霆杖引出一条雷龙,直接冲着墨流觞而来,要劈死他。 箫书竟已入化神期,还直接放出了化神期杀招“飞龙在天”,金丹期都可能受不住更别说现在还是普通人的墨流觞了。 萧书什么时候下手这么狠了,对普通人都不留情。墨流觞藏在袖子里的手续上力,只能打算解除修为禁制跑路。 詹月白又退回来挡在他面前,勉强接下招式。雷龙穿过他身体,他口中腥甜泛上又强行咽了回去,但是脚步踉跄,被墨流觞接住了身体。 萧书立马收了手,不太理解詹月白用身体挡下这一招的举动。 “詹月白,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!师弟为了你修为尽失,连本命剑都给了你。你隐匿琼觞殿,难道真如戏曲中所说,把人囚禁了!” 墨流觞:“......”所以戏文原来讲的是这个么,不是囚禁啊,只是他不愿意出门而已。 詹月白竟没有否认,他靠在墨流觞身侧看向萧书,语气里尽是嘲讽:“萧掌门也会听民间小曲?怎么,真怪我横刀夺爱?” 他又动作夸张起来,捂住了嘴,“萧掌门你多年不娶妻,原来真的是为了我师尊!” 萧书没想到詹月白竟来这么一出,涨红了脸:“无稽之谈!我从来对师弟都没有那种心思,倒是你以下犯上!” 詹月白捂着肚子大笑,软软地贴在墨流觞身上,墨流觞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震颤。不是因为笑,而是因为詹月白在强撑着身体。 “萧掌门居然也信这种杜撰,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......做贼心虚?” “你!”萧书气的脸更红了。 詹月白不再笑了。 “隐匿阵不可能取消的,我不能让外人知道师尊的存在,这是在保护他。至于我有没有大逆不道,你去问师尊便知。” 萧书轻哼一声:“如今琼觞殿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,我如何得知师弟的真实情况。你不要太过分。” “萧掌门自己技不如人,怪我咯。另外,随意杀死普通人什么时候是三界至尊温润如玉萧掌门作风了?” 箫书在上次和詹月白抢夺师弟尸身失败之后闭关很长时间。一出关就发现琼觞殿被隐藏,白芷还带来麓鸣镇的乡野传闻,便想确认情况。只是他也没想到詹月白似乎修为也进步许多,居然能接下的自己雷龙。 罢了,既然从詹月白口中问不出结果,破隐匿阵就是花的时间久一点而已。至于那个所谓的普通人……敢抢他师弟的人,绝对不会放过他。 箫书将雷霆杖收了起来,拂袖而去。 “梧兄抱歉,让你受惊了。还请不要将今日之事说与外人听。”詹月白掬了一礼,突然警戒起来,“谁!” 一道灵气过去,方煦从旁边的杂草堆里滚出来,贺咏思又拉着他免去落水的尴尬。 “呃,我们就是想看看这瀑布,路过而已。”方煦又悄悄离他们远了些,“我们刚到就被你发现了。” 詹月白没有任何反应,墨流觞低头一看,人已经靠在他肩头晕了过去。他只好朝方煦他们示意离开,将人打横抱起,方煦跟贺咏思紧跟其后。 身后的彩虹随着詹月白的昏迷消失无影。 作者有话要说: 笑死,信科学不信玄学。詹月白你表演了一个寂寞。 詹月白原本是起点爽文开后宫的大直男,且自信自己是攻的。大家多多包涵,他以前追的都是纯情小姑娘,不太会追墨流觞这种油盐不进的“男人”。因为害怕被讨厌,他在一点点试探墨流觞的底线。 下一章真的会亲上,信我。 飞湍瀑流争喧豗(huī),砯(pīng)崖转石万壑雷。——李白·《蜀道难》 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。——李白·《望庐山瀑布》 第27章 假象 墨流觞直到把人抱在怀里,才感觉詹月白挺小一只,明明长大不少,抱起来还是这么轻,仿佛松开手就会消失一样。他以为能爆箫书金丹,詹月白修为很高才对。就算接下“飞龙在天”,也不该这么重伤势,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担心。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,梦就只是梦而已。 明明詹月白有主角光环,他心里却升起一丝恐慌,将人抱紧了些。如果詹月白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离开,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。 然而方煦画了半天传送阵都画不对,墨流觞实在心急,接连指点他几个步骤,就差没自爆修为了。 众人终于被安全传送到云集客栈附近,墨流觞直接踹开自己的芍药居把人放在床上。 方煦让贺咏思赶紧查詹月白的伤势,他只好站到一遍,不停地搓着右手大拇指,焦虑之色溢于言表。 “怎么样了?” 贺咏思皱着眉头,许久才开口:“詹公子身体并无大碍,很快就能醒来。我一会儿去帮詹公子配一点调息内伤的药,梧兄莫要担心。” “好的,多谢。” 墨流觞的眉头并没有舒展,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。 出了客栈门,贺咏思担忧地问方煦:“詹公子要是知道我们在骗他,会不会生气?而且他明明已经恢复了,怎么不醒过来?” 方煦朝着贺咏思笑嘻嘻地伸出手:“因为我赌赢啦!” 一刻钟前,詹月白因为体力不支晕倒片刻,被墨流觞抱起来的时候其实就清醒了。他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激动,不愿意醒来。 随后詹月白传音入密给方煦。 “今日之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,定让你生不如死。”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是方煦的主意,鬼鬼祟祟的。 方煦正在画传送阵,手一哆嗦给画错了,他想回头,又收到传音。 “继续画你的传送阵,要是敢说话,我现在就废了你灵根。” “詹公子,我什么都没有看到!” 如果声音有动作,方煦已经跪着磕头了。他知道詹月白肯定不会当着墨流觞的面杀他,但之后能不能活就不一定了。 他又传音过去:“詹公子你得保证以后都不伤我,不然我现在就告诉梧兄你在骗他!你在装晕!” “你跟我讨价还价?” “我还能帮你追梧兄!“ “你能帮我什么?” “詹公子,我知道你对梧兄有意,但追人不是你这种追法啊!更何况对方是清冷无欲无求的人。” “你要教我做事?” 感觉詹月白更生气了,方煦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,传送阵怎么都画不对。 “右坤位,乱了。”墨流觞出声提醒道。 “我答应你。” 方煦松了口气,在墨流觞的指点下总算画好了传送阵。 贺咏思也是听了方煦这解释,才知道刚刚他们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。他掏出两颗灵石放到方煦手中:“方兄你太厉害了!” 方煦手没收回去,继续摆了摆:“两场赌约呢。” 贺咏思想了想,直接掏出十颗。 “辛苦你了。” “我就说梧兄不一般,还有詹兄对梧兄不一般。”方煦眉开眼笑地收下灵石蹭了蹭,又塞回自己口袋里。 “是是是,什么都瞒不过你,那你倒是说说,梧兄他到底是谁。” “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,贺兄你真看不出来?”方煦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瞅着贺咏思。 贺咏思微红了脸,挠了挠头:“还真猜不出来。” “贺兄真是单纯的读书人,你看,修为尽失的普通人,在危机场面下一点都不慌乱,让詹公子这么紧张以身相护的,还能有谁?” “你是说!可那都是杜撰,以梧兄的性格和相貌,传说中墨仙师可是三界第一美人,巧舌如簧,而且他还有好多红颜……”贺咏思百思不得其解,“总之哪儿哪儿都不像啊!” “读书人不都说什么眼见耳听啥的?” “眼见为实耳听为虚。” “那就是,眼见不一定为实,耳听也有可能是虚。”方煦摇头晃脑。 贺咏思顿悟:“原来如此,方兄真是聪明,贺某学到了。” 瞧着贺咏思虚心求教的模样,方煦大笑着捶了他一拳:“别酸了,走走走,我要送詹公子一个大礼!” 二人离开后,墨流觞正打算运功检查詹月白身体,詹月白睁开了眼。 “詹兄,对不起,害你受伤了。刚刚非常感谢,你没事吧?”墨流觞迅速收回运转的灵力。 “没事,我皮糙肉厚,根本就没什么伤害。不过需要入定调息一会儿,还请梧兄不要介意。” “你入定吧,我守着。” 也是,就算詹月白受了伤,也不可能轻易表现出来。墨流觞只能焦急地坐在一旁默默看着。 坐了一会儿,敲门声传来,门外是一位眼熟的人,广贤楼的小二。 “客人好,詹公子定的槐花酿。他说如果山茶阁无人,便由芍药居的客人代收。” 墨流觞狐疑地接过酒壶。 小二笑得满面春风,继续道:“詹公子还说了,如果芍药居的客人想喝,也是可以的。” “嗯,谢谢。” 墨流觞关上门,将酒壶放在了桌上,若有所思。 槐花酿的香气从壶嘴飘出,争先恐后地钻进墨流觞鼻子里。他其实不爱喝酒,果酒倒还行,没那么刺激。槐花酿听人传得神乎其神,他确实有点馋。 加上心里乱糟糟的,他便将酒倒入杯中。刚一入口他就眼前一亮,清爽甘甜,酒味很淡,保留了槐花最原始的香味。喝完只觉唇齿留香,仿佛置身槐花林,通体舒畅。一杯接一杯,不知不觉竟然喝完整壶。 詹月白自从觉醒了魔族血脉,身体强度和恢复速度都大幅度提升。箫书的杀招对他来说,也就那么一时难受,并不致命。 不过他害怕被墨流觞运功检查,发现留在自己身体的封印被破,以及不同常人的恢复能力,才赶紧醒来要打坐。贺咏思那里他不怕,毕竟连金丹都没结,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。 只是没想到方煦竟然以他的名义将槐花酿送到了芍药居! 屋内的槐花香气越来越重,詹月白不得不睁开眼。某个偷喝酒但酒量不好的人趴在桌边,槐花香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,充斥了整个房间。 詹月白下了床,轻轻唤了声:“梧兄?” “唔。”墨流觞模模糊糊应了一声,“詹兄你醒了啊。抱歉,这酒太好喝,多喝了点。” “当然好喝,独家配方。”詹月白笑道,“就是后劲比较大。” “詹兄,怎么有两个你。”墨流觞敲了敲脑袋,看着面前的重影随便指了一个,“下次赔你一壶。” 墨流觞想着真的高估自己酒量了,这具身体不是应该千杯不醉的吗?他并不知道槐花酿在詹月白的调制下,混合了灵石灵气,本就是为了麻痹身体和精神用的,度数极高。 詹月白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,他慢慢靠近,伸出手想贴上墨流觞的脸,被猛地抓住。他的手是凉的,而墨流觞的手是滚烫的。 对上人警惕的眼色,詹月白不敢轻举妄动。墨流觞目光又转柔和,坐直了身体。 墨流觞像是觉得詹月白站着有点高,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拉,詹月白只好半跪到他身边。墨流觞伸出手像摸小狗狗一样揉揉他的脑袋,理了理他的发梢,又整理好他乱掉的衣襟。 “真乖,好了,去玩吧。” “......”詹月白满心欢喜,没想到墨流觞就只做了这几个动作,他追问道,“你不想再做点其他的吗?” 墨流觞歪着头思考一会儿,又将他拉起身轻轻抱了抱,拍着他的背。 “不哭不哭。” 待人松开怀抱,詹月白还是不满足,他想要的并不止这些,他哑着声音说:“还有呢?” “还有?”墨流觞坐在凳子上的身子晃了晃,冥思苦想许久不得解。他抬头眼神朦胧地看向詹月白,微眯的桃花眼染上绯色。 透过那双眼,詹月白看到另外一个人,他弯下腰凑近墨流觞耳边。 “你说要赔我一壶的,槐花酿。” “什么……” 柔软相触,桃花眼蓦地放大,片刻后又颤抖着闭上。调皮的蜻蜓飞来飞去,不停点过平静的湖边,掀起圈圈涟漪,扩散到整片湖域。 墨流觞感觉像吃到了好吃的棉花糖,甜甜的软软的,就是一直咬不到让他有点心急。他用手抓了抓,将棉花糖抓近些,攥在了手里。 清甜的槐花香气渡入詹月白口中,他才知道,这远比槐花酿醉人,比他喝过的所有酒都醉人。墨流觞轻轻的呼吸扫在他脸上,痒痒的麻麻的,从头皮一路麻到脚底。 他觉得不够,想要更多,更多。 指尖相碰,詹月白试探性地握上,对方反而顺着手指的力量将他带到腿上,紧紧箍住。 詹月白动了动,发现墨流觞力气实在太大,虽然姿势有点奇怪,但他仍旧欣喜若狂。 “梧兄,我药调好……”贺咏思话刚说一半被方煦赶上前堵住了嘴,示意他不要进这间屋子。 灼热缠绵的气氛被门外的声音打破,詹月白回过神来停下动作。墨流觞也仿佛被按上关机按钮,手劲一松,直接栽到詹月白胸前。 詹月白身后没有支撑,“咚”的一声被人压倒在地,凳子也被他一脚踢到墙上,摔成了碎片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可怜墨流觞,还想捂自己马甲,结果别人都知道他马甲掉了。 第28章 事后 面前是人舒缓又平静的呼吸,反而詹月白快喘不过气来,他整颗心狂跳不止。为什么会完全失控,若不是贺咏思出声,他怕是要将墨流觞拆吃入腹。 “梧兄,你好重,能不能起来。”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。 没有任何回应。 詹月白跟墨流觞调换位置,去检查腋下的胎记。这种感觉很奇妙,明明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身体,如今却陌生得每一寸都能勾起他的躁动。 他又将衣服完好地穿了回去,不能酿成大错,一个吻已经够了。 “真的够了吗?你刚刚可不是这么想的。” 心魔悄悄爬上詹月白的耳边。 “滚开!” 詹月白将已经熟睡过去的人扶回到床上,静静看着。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烧,浑身都在发热,狼尾竟然隐隐出现在身后。他深呼吸好几口气,才将横冲直撞的血脉平复下来。 他小心蹭了蹭墨流觞红肿的嘴唇,终究逃也似地离开,还顺便帮人关上门。 方煦没想到詹月白这么快就出来,蹲在墙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詹月白逮住了。 詹月白看到他便怒气冲冲:“这就是你说的帮我?让我趁人之危?你确定不是在害我?” 方煦缩了缩脖子,没敢回话。 詹月白查过方煦的背景,也是身世可怜,父母双亡,意外筑基。而后加入民间猎魔组织赚点小钱,心思活泛,好事坏事都干过不少,但也都不痛不痒,没什么伤天害理的。 贺咏思他也调查过,家世清白,被忽悠进了一个小宗门,全靠他爹资金支撑没倒。不过后来那个小宗门莫名跑路,贺咏思就变成了个还没结金丹的散修。资质其实不错,可惜被耽误了。 “罢了。”詹月白想起答应过不能伤他,“下不为例。” “詹公子大人有大量,多谢手下留情!”方煦赶紧回应詹月白的宽容。 詹月白没再迁怒于方煦,回了自己房间。 等人走后,方煦掏出一个小绿瓶,喃喃道:“可惜,剩这么点全用了,结果就这么给浪费啦。” 那小绿瓶还是他五年前在一个人身上换来的,一直都没什么场合使用。 “也不知道药效还在不在,看詹公子的样子,应该有效的吧?” 詹月白攥着另一壶酒坐在角落,烦躁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。 “其实趁人之危也不是不行。” 心魔跳出来嘲笑詹月白胆小。 “你看看你,明明想要得不行,还装什么矜持。” “他现在就是普通人,你在害怕什么?” “还是做魔好,随心所欲。” “啧啧啧,不会很难受吗?” “他就在隔壁,乖乖躺着,你可以对他做任何事,任何事哟~” “闭嘴!你懂个屁!” 如果师尊不出山该多好,他就安心闭关不好吗?化另一副面孔出来装不认识,还想躲着人又是为什么? 陪他演一遭确实挺有意思,只是让心魔有机可乘,越发难以控制。 可刚刚的一切,都像是梦一样,师尊他竟然没有拒绝自己。詹月白摸上唇,依旧难以置信。 夜里,墨流觞醒了,他梦到詹月白被自己强行控制在腿上,动弹不得分毫,还发出呜咽的声音,实在吓得够呛。醒来又头痛欲裂,口渴难耐。他挣扎着爬起来,然而倒水的手一直都在颤抖。 头痛加羞愤,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,顿觉不妙,强行运转灵力却口吐鲜血。 水淌了一桌,水壶也没能抓住,他的身体随着水壶一同落地,彻底失去知觉。 隔壁屋子里传来奇怪的灵力波动,詹月白慌乱收拾好自己,闯进芍药居。 方煦被詹月白劈天盖地的传音符吵醒,连滚带爬地跑到芍药居。 詹月白放下床帘,逼问他:“你给酒里放了什么?” “就,欢怡香。”方煦弱弱地回复。 “你!”詹月白脸黑得不行,差点就把人踢出去,方煦他竟敢! 欢怡香,合欢宗所有物,无色无味,方便双修之人尽快进入状态。但有一个可能的后遗症,便是在事后会让服用者失去部分记忆。自从合欢宗没落,这药已经销声匿迹很久。 方煦不明白詹月白为什么生气,这药顶多让人失去一晚上的记忆,也没什么啊。 詹月白则是要抓狂了,他以为墨流觞真的喜欢他才没有抵触他的行为。现在想来,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药。真是多管闲事的方煦! “还不滚!” 方煦又连滚带爬地跑了。回到屋里,他实在憋屈得很,握着手里的小绿瓶,一生气扔出了窗外。 绿瓶磕在石头上碎掉,残余的粉末散入空中。一只小猫路过,轻巧地窜上房顶蹲坐起来。它舔了舔爪子放下,又伸出爪子舔了舔再放下,又伸出了爪子......猫眼眨了眨,看着泛白的天空,怎么舔一会儿爪子的功夫,天就亮了呢? 詹月白守在床边直到鸡鸣声响,才将屋里的东西恢复原状又换上了新的水壶,然后离开去让店家熬醒酒汤。 墨流觞再次醒来,只是感觉身体很虚弱,像生了场大病,浑身无力。 他下床倒了杯水喝发现嘴巴也很痛,只能小口喝着。 “梧兄你醒了吗?” 墨流觞拉开房门,詹月白穿着那身红衣,只不过系了个颜色不是很搭的蓝色腰带,看得墨流觞强迫症都要犯了。 “醒酒汤。”詹月白小心翼翼地把碗递给他,看着他破了的嘴唇咽了口口水。 墨流觞神色微动,接过来有些疑惑:“醒酒汤?昨晚我去你房间,秉烛夜谈了?” “啊,嗯......梧兄一杯就醉了,睡着安静得很,怎么叫都不醒。”詹月白强颜欢笑,又喜又悲。他没有发现自己大逆不道,太好了,也太不好了。 墨流觞松了口气,还好只是梦,要真的对詹月白干了这事,就真是自己诱骗纯情少男了。嘴唇疼大概是身体缺水导致,喝完醒酒汤觉得舒服很多。他将碗放下。 “走吧。” 詹月白抬头很是困惑:“去哪儿?” “买腰佩,昨晚不是说好了。”墨流觞将房门关上。 “结束以后可以去放纸鸢吗?”詹月白提议道。 墨流觞无意识地看了看右手心,伤已经好了,连疤痕都没留下。 “药膏疗效不错。”詹月白很得意,“先前我看你纸鸢放得不对,才会跟我的缠上,不如我教你?” 他还跟墨流觞说那些小姑娘都是看他纸鸢放的好来求教的,自己并没有主动去接触。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,又有什么好解释的。你还是教小姑娘合适,教我? 墨流觞嘴唇蠕动,轻轻吐出一个字:“好。” 然而刚出门,萝莉音就响了起来。 “小白!我可算找到你啦!” 跟玉姬出现的,还有萧书,以及箫书身后几名弟子。 箫书回头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:“视察一下麓鸣镇,看有没有异常。” “是,掌门。”弟子们又四散开去。 萧书出门的次数不算多,但麓鸣镇的人都认识他,此时看到萧书和一位美女在一起,还有詹月白。至此戏曲里面的主要人物都出现了!好多人装作正常走路买卖的样子,目光都不由自主聚集到了云集客栈门口,窃窃私语这位美女跟他们之间的关系。 麓鸣镇即使是早上也人声鼎沸。尤其是群仙大会降至,自家宗门或是散修没有传送阵的,都会先聚集到麓鸣镇,使用公用的传送阵。新来的人就算不认识他们,在八卦群众的七嘴八舌之下,知道了箫书的身份,都上前拜见。 “诸位,不要多礼,今日我只是普通身份,还请大家到时候群仙大会再聚。” 被拒绝拍马屁的众人又退回到吃瓜前线。 詹月白他们都是见过市面的人,就算被围观,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行为。 萧书慈眉善目地看着墨流觞易容的梧羽,和先前动手要劈死他的神情截然不同。 詹月白脸色沉了沉,所幸人多萧书不可能动手,他将玉姬拉到一边。 “你怎么跟他在一起。” “还不是因为昨天给你发了好多传音符都不理我!我找不到觞觞才去找萧书的!就想确认你跟觞觞的情况。” 詹月白想到昨日确实收到玉姬的讯息,但那个时候完全没顾及回复她,之后回自己屋里干了些荒唐事,就忘记了。 他咳了一声,回她:“师尊闭关了。” “啊,这样。”玉姬看到平平无奇的梧羽又凑到詹月白身边小声问他,“那你移情别恋了?” “无情可移。” “别跟我掉书袋,头大。” “你爹怎么舍得让你出来了。” “群仙大会过几天就开始啦,我先到麓鸣镇爹不会发现异常的。” “云集客栈你找不到吗?非要跟他一起过来。” “小白,你怎么对萧书敌意这么大?” “我......算了,一句两句说不清,到时候再跟你解释。” 那边还在小声交流,詹月白余光看到萧书要往墨流觞那边去,直接拦住了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意不意外,刺不刺激。 没控制住写狗血的手,不过后面墨流觞都会想起来的。 第29章 骚乱 玉姬踱到墨流觞身边,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会儿,俏皮地说:“我是浮华宫少宫主,玉姬,请问公子名讳?” “玉姬仙子好,在下梧羽,梧桐的梧,羽毛的羽。”姿态还是要做足的,墨流觞规规矩矩行了一礼。 玉姬听到他的回答咯咯笑起来。 “这名字好玩,我喜欢。你从哪里来的啊,也要参加群仙大会吗?可你全无修为就是个普通人诶。” “在下只是四处游历的书生,听闻参加群仙大会的都是未来一代宗师,想着开开眼界。群仙大会不欢迎普通人吗?” “自是欢迎的。”詹月白接上话。 箫书微不可闻地笑了声。 “群仙大会面向所有人,玉姬,不可因为这位兄台是普通人就轻视了。” 话说的没错,但墨流觞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敌意。他脑中少了一天的记忆,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普通相貌的普通人哪里得罪过萧书。 “大早上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啊!”方煦抓着个馒头,走出来打了个哈欠,随手就想搭上墨流觞的肩。他一看詹月白脸色又老老实实把手收了回去,然后又看到昨天跟詹月白交手的萧书,手里馒头滚落在地,哆哆嗦嗦行了个大礼。 “萧萧掌门好。” 方煦身后的贺咏思也好奇地走出来,见到玉姬眼睛都直了,方煦捅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鞠礼道:“萧掌门好。” 萧书并不意外这两人也认识自己,朝他们微点头。 而这么一个来回,墨流觞的身位已经在方煦跟贺咏思之后。萧书要越过好几个人才能接触到他。 “萧掌门闭关所得颇丰,已步入化神期,相信过不了多久,便可以得道升天了。” “哪里,月白你的进步才是,短短八年就从筑基升入大乘期,比我师弟更甚天才之资。” “师尊他是五行兼修,自然进度慢一些,但是每一行都是顶尖。弟子比不得的。” “师弟要是知道他的弟子如今这般出色,身边亲朋好友相伴,定是很欣慰。”萧书重重强调了欣慰二字,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墨流觞身上。 詹月白微微笑了笑。 “师尊要是知道萧掌门将全能真教发扬光大,成为三界第一,更是欣慰。” 墨流觞听着他们对话,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分子。 箫书既已是化神期,墨流觞便不太确定自己所用的压制修为之法,在萧书眼里是不是就跟个摆设一样。 贺咏思悄悄和方煦感叹他们关系真好。方煦都快笑死了,偷偷跟贺咏思解释。 “詹月白这是讥讽萧掌门化神期也不过如此,萧掌门则是反讽他用着墨仙师渡给他的修为进阶神速,以及骂他移情别恋于梧兄,不尊师重道。詹公子则反怼回去说他发扬光大的全能真教,本质上还是墨仙师创立的。” 贺咏思听得一愣一愣的。怎么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。 “那怎么不告诉萧掌门梧兄的身份?” “难道你去告诉他?” 贺咏思居然真的想开口,方煦连忙勒住他脖子拽到一边。 “贺兄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,梧兄和詹公子都不愿意说,你去说,想找死吗!” 听他们寒暄许久,人群中一个小孩出声了。 “阿娘,他们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啊?” 一位妇人连忙捂住小孩的嘴,冲众人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,抱上小孩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 玉姬很好奇小孩的话,问方煦:“为什么要打起来?” 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向方煦,他不禁冷汗涔涔。他当然知道这些群众都在想什么,可目前看来,这段关系明显比戏曲中的还要复杂。 詹月白并没有将宫殿的美人也就是他师尊踉踉跄跄,萧书虽不是为墨仙师守身如玉,但也会因为他师弟的事跟詹月白刀剑相向。还有这又从哪里冒出来的美貌仙子,看起来跟詹月白和萧书关系都不错。他要晕了。 “没什么,杜撰而已。玉姬你饿吗,吃早饭去。”詹月白也不为难方煦了,开口缓解场面的尴尬。 “太好了,去广贤楼吃早茶!”玉姬上前挽住詹月白胳膊,笑靥如花。 墨流觞微微搓了搓大拇指。 詹月白从玉姬手里扯出胳膊,对着身后的墨流觞他们发出邀请。 “大家都一起吧,我请客。” 他又看向萧书,“萧掌门,要一起吗?” 萧书挂着温和的笑容:“好啊。” 见几人和和气气地去往广贤楼,看戏的诸位都大失所望,忙各自的去了。留下几个长相普通的男子互相递了眼色,融入人群之中。 詹月白直接将人带上广贤楼二层。 路过先前詹月白趟过的美人塌,墨流觞多看几眼又收回目光。他还能感觉到两股视线在自己身上,都是敌意。 早饭吃得极其混乱,萧书给玉姬夹菜,玉姬给詹月白夹菜,詹月白给墨流觞夹菜,墨流觞伸出了筷子,谁的碗都没放,扔在了自己碗里。除此之外,饭桌上很是安静。 方煦又跟詹月白开启了私聊。 “詹兄,你有佳人相陪怎么还要追梧兄。” “闭上你的嘴。” “哦我懂了,你这是想让梧兄吃醋!” “什么叫吃醋?”某人的后宫从来都很和谐,没有吃醋的情况发生。 “比如你看到我们和梧兄在一起就会不开心。” “我没有。” 没有才怪。方煦心里偷偷说了一句,又继续回他。 “不过你这样可能得不偿失,梧兄大概率会选择成人之美,有很小的概率会跟你直接闹掰。” “……” 玉姬实在无聊,跟詹月白讨论起群仙大会的事。 “我打算去群仙大会露一手,小白你觉得怎么样?” “玉姬,你不能打不能抗,不太合适。”箫书直言不讳。 玉姬噘了噘嘴,觉得也对,不过还是想听詹月白的回答。 “萧掌门说的是,玉姬你就别掺和了。你爹要是因为你受伤生气,可没有第二个人让他围剿。” 玉姬神色萎靡,咬了咬唇。她知道詹月白一直因为她爹煽动众人围剿墨流觞的事有所介怀,以前一直都不提这事,怎么今日偏偏要提,看来萧书说的都是真的。 敌意更甚,墨流觞看到玉姬警告的眼神,心下了然,简直哭笑不得。 箫书放下筷子站起身。 “群仙大会将之,期待诸位的到来。玉姬,人你也见到了,回去吧,你爹来了。” 玉姬被詹月白这么一怼,也没心思留在这儿,只好也站了起来。 箫书唤出雷霆杖一杵,凭空一阵风起,两人消失在众人面前。 詹月白轻哼一声,懒懒地拨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。 墨流觞宿醉,本来就没什么胃口,早吃饱。他看詹月白都快把碗里的粥搅出泡沫了。 方煦还在不厌其烦地跟詹月白私聊一会儿买腰佩和衣服的注意事项,詹月白虽然很不想听,但也没阻止,眉头逐渐皱了起来。他感觉到镇上那些隐藏的魔族都在往广贤楼这边聚拢。 “詹兄?詹兄?” 墨流觞叫了好几声詹月白才将灵识收回来。 “怎么了?” “粥落身上了。” 街道出现尖叫声,有一位修士发狂,拿出刀见人就砍。箫书留下的弟子迅速赶去处理,将人制住。 墨流觞起身站到窗边望去,被控制的竟是先前在广贤楼编排墨流觞是魅妖的络腮胡大汉。 络腮胡双目通红,怒目而斥,正好跟墨流觞对上视线。他突然灵气暴涨,直接震开那些弟子,跳到空中将刀朝墨流觞甩了过来。 刷的一下白色剑芒掠过,刀在空中碎成了齑粉。这刀应是络腮胡的本命武器,刀一碎他开始狂喷鲜血。 “你们都留在这里,不要出来。” 红色残影从窗口跃出,剑花轻巧一挽,络腮胡就被挑断了灵脉。 然而即使断了灵脉,络腮胡就跟不知疼痛一样,伸着满是鲜血的手冲着詹月白而去。大喝一声。 他竟是要爆了金丹拉着詹月白一起死! 然而詹月白速度更快,直接一剑刺入他丹田,先一步爆了他的金丹。 络腮胡魁梧的身躯颓然跪到地上,彻底失去行动力。詹月白面无表情地抽出剑,灵气拂过洗净上面的血迹,他朝广贤楼二层的墨流觞绽出一个笑。 墨流觞莫名生出不安,这跟詹月白爆萧书金丹的动作一模一样。 “詹师兄!”全能真教的弟子涌了上来。 然而詹月白刚收回剑,地上的身体骤然炸开。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汹涌而出,将他罩住,黑雾往四周蔓延开去。 被黑雾接触到的修士发出惨叫,竟被生生腐蚀!本来松了口气以为危机解除,围上前看热闹的人群都开始疯狂逃窜。一时间叫喊声,哭闹声不绝于耳。 四周响起其他爆炸声,是之前潜入的魔族,直接自爆加入黑雾势力。 贺咏思见状立马施展各种治愈术,然而因为他修为低下,收效甚微。方煦一看没用,直接拉着他们跑路,这黑雾完全不是常人所能抵挡的。 “那詹兄怎么办!”贺咏思还想去帮忙。 “你金丹都没结,能帮上什么忙。你没看那几个金丹低级的弟子都直接被吞噬了吗!”方煦真的对贺咏思无语了,“詹公子好歹也是大乘期,能有什么问题。” 方煦又转头对几个同样在逃窜的弟子吼道:“你们没有信号弹能发给萧掌门吗!传音也行啊!” 然而那几个弟子还没能来得及放出信号弹,就被黑雾缠上。传音入密必须要双方互通密语,高修为者也可以直接通信低修为者,但这些低阶弟子根本没有资格用传音联系上本派掌门。 一切都乱套了,照这个扩散程度,怕是萧书还没来,麓鸣镇就要被毁了! 方煦跑着跑着发现墨流觞不见了,再一看,人已经直接向着黑雾而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又一个剧情小高潮要开始了,各种解密部分啦。 第30章 心魔 墨流觞解除掉修为禁制,施了个御风决升到空中。他吞下丹药强行提升境界,画出一排金色伏魔咒,再捏了一个手诀引着伏魔咒四散来铸成结界,瞬间封住黑雾。 “方兄,快带着所有人,用传送阵,撤到麓山去!”他一边喊着,一边传音给萧书。 方煦得到指挥,立马带着人往东边跑去。 以墨流觞现在的修为,只能勉强控制住黑雾不让其扩张,却不能消除。若是萧书,一定有办法,现在也顾不得其他必须暴露身份了。 黑雾不断冲击结界,墨流觞不仅要维持结界,还要注意人群中乱窜的魔族。灵力如流水般消耗,丹药完全补不上。 黑雾中心一个人影凝出,和詹月白对上。 “我跟你说过,心魔不死吾身不灭,你后悔了吗?” 詹月白确实后悔了,伏魔阵困住的是魔王的肉身,肉身禁锢了魔王的元神,才让魔王无法离开伏魔阵。他将魔王肉身毁掉,反而给了魔王出逃的机会。 他更没想到的是,魔王竟然直接寄生在了他的心魔之上。这段时间除了他心中妄念的滋养,群仙大会吸引来的各个修士或多或少的心魔,都在给魔王力量。是自己一时冲动,给了魔王可趁之机。 为了防止魔族再生事端,詹月白直接端了魔域老巢,清理掉很多有野心的魔族。麓鸣镇隐藏的魔族詹月白有想过直接处理掉,可他们苦苦哀求说一定不会闹事,甚至派出了一直隐秘人界的魅魔首领到极乐坊跟他谈判。 詹月白观察许久,都是一些低阶魔族,翻不出什么浪花,也就同意了。原来一切都是假象,他们早就在魔王的示意下,为今天这一幕等待着。络腮胡的举动就是一个信号,告诉众人都准备好了。 黑影攀在詹月白肩头,低语道:“放弃挣扎吧,这具身体,该给我了。” 詹月白忍着体内翻涌的魔气,用自己水灵根修为死死压制着。 “你休想!” 魔王想强行占据詹月白的元神,却被弹了出来,然而他丝毫不慌乱,轻呵声从詹月白右耳传到左耳:“所以,你到底是谁?献祭咒为何会对你起作用。萱荑她,不该犯这种错。” 魔王说的献祭咒正是詹月白娘詹萱荑留下的遗物,木盒之中除了完整的献祭咒使用方法以外,还有一封信。信中说明了詹月白的身世,让他带着木盒去魔域找生父,将献祭咒交给魔王。但信中并没有说这是献祭咒,只说是召唤咒。 看到这一切,詹月白就明白了,原本他就怀疑为什么人界普通世家的孩子会接触那种邪魔外道,如今想来,也是可怜人。 詹萱荑从头到尾都没把她这个儿子当亲人,只当作是救魔王出来的容器。如果不是因为难产死去,小詹月白可能从一出生,就会被献祭。所以魔王一直都在等詹月白到来,也是詹萱荑给他留下的讯息。又或者,詹萱荑并不是难产而死? 只是不知为何,小詹月白阴差阳错打开这个木盒,却没有去魔域。或许是害怕,或许是不敢承认自己的魔族身份。但他眼睁睁看着詹月秋为了不值得爱的人死去,又小又弱还想报仇。 他大概不知道这个献祭咒的真正作用,只认为是可以召唤恶灵,便召了意外死去的墨流觞魂魄。 伏魔阵里的魔王想出来,必须依靠献祭咒。而如今他已经没了肉身限制,只要他想,夺舍心智不坚定之人如探囊取物,只不过也会消耗元神力量,他必须谨慎选择。 而被献祭过的身体,无法再接受另外的魂魄。魔王有想过是詹月白心智太过坚定,夺舍不下,才撒出漫天黑雾助他一臂之力。如今这一看,怕是詹月白芯子里的魂魄早就换了。若是直接杀了詹月白他元神也会受损,只能另寻他法。他又将目光放到了结界之外的墨流觞身上,但还有一件事想确认。 “你师尊的身体,更好用吧。” 黑影离开了詹月白,詹月白立马甩出一叠伏魔咒将黑影整个裹住。 黑雾中二人的对话和战斗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结界之外的墨流觞却觉得时间极其漫长,他已经快撑不住了,黑雾竟然在快速地吸取他的力量。 萧书怎么还没来!詹月白也没有回传音符。 墨流觞一咬牙,正准备没入黑雾之中,几道金光从内破出。 内外符咒相撞,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,黑雾被压缩。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消掉了墨流觞脸上的马甲。 箫书正在和玉成琢商议群仙大会事宜,收到墨流觞的传音心里一惊。他正准备起身,玉成琢跟他讨论起玉姬的婚事来。萧书迟疑片刻,又坐回去跟和玉成琢详谈起来。 墨流觞的传音符一个接一个,萧书还是站起来离开了主殿。玉成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。 主殿门口出现一个身影,看着玉成琢跺着脚非常生气:“爹,你怎么要把我许配给萧书!” 玉成琢堆着笑回她:“玉姬啊,很快他就是你喜欢的人了。” 箫书出现以后,麓鸣镇的黑雾被他用雷霆杖引走,终于全部消失。 方煦他们停下了逃亡的脚步。贺咏思从墨流觞施展伏魔咒开始就呀了半天,方煦拍他肩头一下:“第三场赌约,我也赢了。” 黑雾完全消散,众人目瞪口呆之下,面如冠玉的容颜自金光后出现,明净无暇,宛若神明。接着,殷红的血液从墨流觞嘴角流下。 萧书离得很近,想上去搀扶,墨流觞推开了他的手。詹月白蹿了过去接住要倒下的人。 “师尊,你怎么样?” 因为灵力耗尽,灵脉干涸,疼痛被无限放大。墨流觞只觉得眼前一黑,陷入了昏迷。众人还来不及欣赏天人之资,詹月白迅速捞起墨流觞,消失在麓鸣镇。 萧书心神激荡:师弟你竟然,宁愿伪装身份也不愿跟我相见,你还是没有原谅我。 一丝魔气颤悠悠没入箫书额间,他动作一滞,终究还是没再跟上去。 回过神,玉成琢带着玉姬还有弟子也过来处理伤者了。 詹月白刚将墨流觞带回琼觞殿,就再也压制不住体内被黑雾影响的魔气。他能抗住魔王的夺舍,却扛不住黑雾与生俱来对魔族血脉的呼唤。魔王被他用伏魔咒封住前一秒又给他打了一记魔气,导致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最后魔王元神到底去了哪里。 他突然反应过来,或许魔王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自己,也不是墨流觞,而是,萧书!如今萧书才是三界之首,若是控制了萧书,整个三界都尽入他手!只希望萧书意志足够坚定,不会被心魔影响。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,詹月白身上异变发生,分不出神去找箫书。就只是瞧着墨流觞,心里汹涌而出的妄念再也无法克制。本命剑被他唤了出来,还没来得及自戕,就掉到地上。 墨流觞清醒过来看到的,便是红衣白发,跪在一旁捂着双眼的詹月白。他忍着浑身灵力枯竭的酸软,勉强召出水刀对上詹月白:“麓鸣镇的一切都是你干的?” 詹月白放开了捂住双眼的手,异瞳红蓝流转,他步步逼近:“师尊是不是认为,就该是我干的?” 梦境和现实部分重合,墨流觞也不太确定孰真孰假,可詹月白现在的样子,确确实实入魔了。 “魔王干的?那他现在在哪里?” “在箫书身上。” 怎么可能。墨流觞不相信詹月白的话。 看到墨流觞质疑的眼神,詹月白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一切都想错了。他问道: “师尊你知道我生父其实就是魔王吗?” 什么?墨流觞惊了,他不知道。 看到墨流觞的神情,詹月白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火,召出霜花凝成镣铐铐住了墨流觞。 --- 萧书吩咐下去人处理麓鸣镇的伤患之后,再次来到了麓山半山腰。琼觞殿依旧被隐匿,他没有找到破阵的阵眼。 微风中紫色的衣袍在空中飞舞,他重重叹了口气。 “犯下的错永远都无法弥补,你是这么想的吗?” “谁!” 箫书环顾四周,没有发现任何人。 “来拯救你的人。” “我知道你做的一切,你没有错。” “我没有错吗?”萧书看着荒无人烟的山脉,喃喃自语。 “你的师弟天人之资却暴殄天物,你努力修炼想超过他,有错吗?” “他当着全能真教的掌门却什么都不做,你兢兢业业替他维护着,有错吗?” “你为了唤醒曾经的师弟,给他的徒弟下了傀儡种。只是一时鬼迷心窍,但那是他自找的,有错吗?” 萧书迷茫的眼睛渐渐清明:“对,我没错。” “你为了给他修补灵脉折损三年修为,他有对你说过一个谢字吗?” “他......都不愿见我。”萧书痛苦万分。 “他轻轻松松就拥有了美人,权力,却只把你当作下人使唤,呼之则来,挥之则去。” “他隐藏身份都不愿意告诉你,还让你为他担忧,是他错了!” “你如此为他着想,他却毫不领情!” “你喜欢玉姬,可玉姬喜欢的人,不是你。” 最后一句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萧书从来都没有对玉姬对墨流觞说过他喜欢玉姬,因为他知道玉姬对墨流觞一往情深,对詹月白也是百般关爱,唯独对自己很冷淡。如今被这么一提,像一把刀插在了他心口上。 “你只是太善良,犯了一点错就惴惴不安。可是,你根本就没有错啊。” 黑影现出,露出玉姬的面容,向萧书发起拥抱。 “所以,我来救你了。相信我,一切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。” 萧书挣扎许久,再清醒过来,脸上温文儒雅的表情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嚣张跋扈的得意。 “好歹化神期,精神力竟这么脆弱。”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,还算满意。本来以为是一场心术之战,没想到箫书这么容易就被控制。墨流觞的身体他更喜欢,但是,他有别的打算。 “有意思,他不是他,他也不是他。” 他唤出雷霆杖比划了一下,更满意了。 “萱荑,我这就来接你回家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emmmm,是的,已经快到大结局了。 下一章双修,希望不会被锁吧,嗨呀好气哦。 第31章 墨色染月 墨流觞被控制住手脚,因为灵力耗尽无法挣脱。还没等他说话,詹月白就画了个传送阵消失了。 而他脑中各种信息交替浮现,詹月白生父是魔王,詹家做草药生意,采药女,扶风...... 他终于想起来,他一笔带过的,魔王的个人经历,那段风花雪月的凄惨爱情故事。 “一位采药女救了被剖内丹尚未化形的未来魔王,取名为扶风。扶风化形后二人坠入爱河,但人魔相恋不为世人所容。为了抓住已经成为魔王的扶风,采药女被逼骗他,将之引到伏魔阵被封。魔王出逃,又被历练的墨流觞撞见,封了回去。至此,魔王一直被封印在伏魔阵,不得解脱。” 省略了亿点点细节,毕竟是被主角虐的炮灰,不需要着浓墨。而如今看来,他们的发展远远超出预想。魔王居然跟采药女有孩子,还莫名成为了重生的主角,这是什么奇葩展开! 墨流觞终于分析出来前因后果,他悟了,与其说是来续写,倒不如说是来还债的。 一个被虐身虐心的大魔头,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也有可能黑化成大魔头的主角。 他重重叹了口气,两个□□,造孽啊,全都乱套了。 - 萧书看到詹月白的模样并不吃惊,非常悠闲地给面前的小鸟喂食。他身边的人早已被屏退,好像料定詹月白会来找他。 詹月白不耐烦地看着萧书的动作,问他: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 “做什么?好问题。我现在是三界之首,权力,女人,都不会缺,还需要做什么?”他头也不抬。 “是吗?那詹萱荑呢?” 萧书的神色黯淡片刻,又继续往地上撒了米粒。 “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 “你看你,魔族形态都收不回去。要不要为父我帮你。” 詹月白从鼻腔里冒出一声哼。萧书真的不顶用,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夺舍。虽然他并不打算原谅萧书,但魔王总归是他放出来的,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他。 萧书像是知道詹月白在想什么,嘲笑道:“想救他?有点难,他现在为了他师弟的事痛苦万分。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,犯了那么一点点的错就能揪着自己不放。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单纯的人。” “因为你不是他,你不是人,你根本不懂他们的情感。” 萧书猛地将手里的鸟食往地上一摔,惊得鸟儿扑腾扑腾飞起来。 他深吸一口气,重新抓了把。被惊飞的鸟儿又聚拢过来,叽叽喳喳。 “群仙大会三天后举行,你要是想参加便来,顺便见证我的加冕仪式,真正的三界之首。” 萧书大笑几声,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,“还有,你最好藏好墨流觞,他现在可是我最大的仇人。” “不过,好像不需要我说,你已经把他藏得很好了。” 詹月白的剑指向箫书面门。箫书一动不动,面带微笑地看着他。 “你知道你师尊为什么一直跟着你又怕被你发现吗?因为他在监视你。” 詹月白眉心微微蹙起。 “在他梦里,你是涂炭三界的大魔头。” “啧啧啧,从一开始,他就没把你当正常人。而把你,当成和我一样的,残忍暴虐的魔族中人。” 萧书靠近他,一字一顿,非常缓慢地说着,很满意看到詹月白怀疑又愤怒的眼神。 “他宁愿相信一个梦,也不愿意相信你。” 詹月白镇住心里的怒火,挑眉看向他:“你又想使什么离间计。” “哦,不信?那你去问问他,看我有没有骗你。然后你再考虑,要不要加入我,我等你。” 萧书说完,不再理会身后举着剑的人,继续喂这群好像永远都吃不饱的鸟。 詹月白的冰镣铐阻止了墨流觞身体的灵力恢复,他思考问题到一半就开始头昏脑胀,意识混乱。察觉到詹月白带着满身怒气再次出现,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。 詹月白走近几步,轻轻抬起墨流觞的脸。墨流觞目光昏暗不定地看着他,眼里都是戒备。 詹月白身上的魔气肆无忌惮地散发着,顺着四肢百骸钻入墨流觞体内。 修士是受不住魔气的,更何况灵力暂失。墨流觞没有法器护体,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。 “师尊以为徒儿会做什么?”詹月白认为这是他对自己的动作不满,也跟他一样凝出一把水刀,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玩,然后贴到墨流觞的脖颈。 凉意惹得墨流觞微微抖了抖,带动手脚的冰链晃动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他倒不是怕死,就是怕疼。 “还是,师尊觉得徒儿会做什么?”詹月白扔掉水刀凑的很近,笑脸又转天真无邪,白发映衬下面色透着病态的苍白,异瞳愈发显眼。 墨流觞动了动喉头,积攒些许力量,低声道:“不管做什么,放过三界,不要生灵涂炭。” 詹月白站起来,用力咬了咬后槽牙。他逼着墨流觞给了真正的解释,和箫书说的并无出入,大发雷霆。 “你宁愿相信一个子虚乌有的梦也不愿意相信我!” “难道在你眼里,我就是个丧心病狂,涂炭生灵的魔头?!” “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!” “为什么!” 他的师尊,从头到尾都防着他,想尽办法监视他。亏他还以为师尊是关心自己,维护自己,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在自作多情。 墨流觞看到眼前之人发狂,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。对啊,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梦也不愿跟詹月白好好说说,如果从一开始就好好交流,是不是詹月白就不会变成这样,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。 眼前之人的沉默更是惹怒了詹月白,他上前箍住了墨流觞的下巴,强迫他正对着自己。 “师尊,我知道。你一直以来都讨厌我,不喜欢我,才会把我想象成这样一个人。” “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......” 墨流觞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,眼神变成了怜悯,还有自责。 詹月白眼中的光又熄了不少,他放开了墨流觞的下巴。他觉得师尊说得对,现在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可能怎么办,一切都回不去了。魔气膨胀,他完全无法控制。 “我没有讨厌你。” “我知道你其实对自己的魔族身份很介怀,真的对不起。” 要是你没被我写死,说不定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。 “你又说对不起!” 詹月白又炸了,墨流觞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。如今的詹月白喜怒无常,难以捉摸,他想了想,还是决定少说话为好。詹月白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,最好等他平静下来再谈。 但魔气浓度过高,墨流觞很难受,耳膜发胀,能清晰地听到心脏沉重地跳着,嗓子发痒迫切地想喝水。 不多会儿,丹田传出一丝金线将魔气卷了进去,竟将之转为纯粹的灵力充盈了干涸的金丹。 不过墨流觞并无察觉,他又陷入了昏迷。 詹月白气鼓鼓地看着墨流觞,看了很久,最后还是离开了。他在厨房里凶巴巴地拿潇洒剑砍着鱼,又暴躁地丢了个法术点燃灶台。 一个时辰以后,墨流觞清醒过来,发现体内灵力竟恢复不少,感受了一下,确实是鸿濛宝蕊的药效。不过还是没办法挣脱镣铐。 “师尊,来,喝鱼汤。” 詹月白又变得非常温柔,坐到床边。搅着碗里的汤,喂到墨流觞嘴边。 他似乎很执着于要亲手喂人喝汤,一开始墨流觞并不配合,被强行用嘴喂了几口之后墨流觞才不再反抗。 墨流觞骇然,这种情节走向明显不对啊。詹月白的魔气也被无意识渡过来更多,墨流觞默不作声地慢慢消化着。 詹月白非常认真地一勺一勺喂完了汤,然后放下碗安静地看着墨流觞,看得墨流觞心里发毛。 “嘘。”感觉到墨流觞想开口,詹月白止住了他的话头,靠近他,贴在耳边。 “师尊你看,我入魔了,你想抓我吗?” 他又很夸张地抖了一下墨流觞手脚上的冰链。 “可是师尊被我绑着诶,是我抓到你了。” 墨流觞不为所动,实则很头疼。詹月白问的这话让他怎么接,就不能好好说话吗? “詹月白你……” “师尊溜去人界,好玩吗?” “结识了新朋友,多好。” 不知为何,墨流觞感觉他阴阳怪气的。 “师尊是不是很喜欢放纸鸢。” 被戳到痛处,墨流觞不自觉多眨了几下眼睛,耳垂微红。 就是这种细微的表情,詹月白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。 “师尊,我真的好想……” 他埋进墨流觞的脖颈,贪婪地嗅了一下槐花香气,闷闷地说, “我知道师尊你不喜欢我,但是没关系,我喜欢你就好了。” “你喜欢的是这张脸吧。”墨流觞面无表情地回应。 “是啊,我喜欢这张脸,有问题吗?”詹月白赌气似的说着,为了表示对这张脸的喜爱,指尖从墨流觞微皱的眉头拂到紧致的下颌,还有抿着不说话的时候,薄薄的唇。 “这原本就是我的。只是这张曾经日日相对的脸,怎么现在看起来,那么陌生。” 没问题,是你的。如果不是这张脸,也不会这么多事。墨流觞别开詹月白的视线。 毛绒绒的脑袋又贴到墨流觞的胸膛,安静地听了会儿。 “师尊,你为什么心跳这么快。” 被你气的,不好好说话也不让人说话。 詹月白并不想得到墨流觞的回答,只是把他抱得很紧,紧到墨流觞感觉到了他某处的变化。 墨流觞慌了,震惊道:“我有隐疾,莫挨老子。” “哦,什么隐疾,我怎么不知道。”詹月白轻轻笑了,挑开他的衣襟。 他很清楚墨流觞的身体不该是这种反应,只能说明一件事,那就是墨流觞非常厌恶自己。他愣住了,不知该不该继续。 “月白,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斩断红尘吗?”“因为我不举。”“我虽没有自宫,但也不是正常男人。” 还不如不要解释。 詹月白苦笑了声,道:“你连这种事情都要骗我?不碍事,师尊不用着急,一切让徒儿来便是。” 衣衫破裂声响,冷风密密麻麻爬上来,墨流觞认命般闭上了眼睛…… 冰冷的吻,轻微地触碰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又离开。 没有意想之中的事发生,反而听到了细微的啜泣声,他困惑地睁开眼。 詹月白因为难堪和委屈,耳朵尾巴都冒了出来。他低着头哭得很克制,声音很微弱,但浑身都在抖。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到碎了的布料上,染出一朵朵黑色的花。 他也是有尊严的,墨流觞这番无动于衷,让他彻底凉透了心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再怎么强迫都是徒劳,何必自取其辱,他终究还是干不出来大逆不道之事。 他又把怀里的小泥狗掏出来,颤抖地摸了摸,然后闭上眼放开了手。 “咚”的一声,东西落到了地上。 墨流觞瞪大了眼,仿佛碎的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玩偶,而是终于要消失的镜花水月。 “你……”他干涩地喊出声。 詹月白没有回应,只是嫌弃地抹了抹脸上的泪,随后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墨流觞,背过了身去。其实他只要再看一眼,就能发现,墨流觞身上不自然的地方。 一股绞痛从心口传来,墨流觞脑中突然涌进来一些片段。某人躲躲闪闪的眼神,轻轻触碰的指尖,美人塌上将哭未哭的容颜,瀑布下的试探,上次喝醉之后好吃的棉花糖亦不是梦,还有,夜夜暖床的小狼。 一股热流从上蹿到下,像是激活了某个机关。 他本就怀疑魔王不可能跟他那么和和气气地相处,先前以为是失忆了,如今看来,根本就是两个人。而且自己早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,只是一直没有意识到。 墨流觞轻微叹息了一声,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快。他发现自己身体没那么虚弱了,尝试用了用火灵根灵力,詹月白给他的冰镣铐悄无声息地被融掉。 詹月白终于收拾好了情绪,再出口已是冷漠的语气:“弟子以下犯上,唐突了师尊,以后不会再纠缠。仙魔不两立,至此以后你我……啊!” 尾音陡然变得尖锐,因为他的尾巴被揪住了,像被掐住了命门,体内魔气短暂地停滞片刻,而后疯狂地涌向身后之人。 墨流觞在帮他净化身上的魔气。 “不要!” 詹月白仿佛再次看到葫芦镇雪地里毫无生息之人,普通人吸收这么多魔气,是会死的! 他想收回自己的尾巴,又被墨流觞轻轻带到身边。 “傻徒弟,我有鸿濛宝蕊,你忘了?” 魔气散了不少,詹月白终于冷静下来,完全没有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,只是脸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。他耳朵不由自主地抖动着,呆在那里手足无措。 他看到墨流觞眼神从冷淡无情变得炽热,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。余光中某个胎记一闪而过,又被墨流觞慌忙扯过的衣角给盖住。 墨流觞为了掩饰,上手捏了捏他耳朵,确认是真的,沉着声音问他: “小狼?” 詹月白打了个哆嗦,支支吾吾。尾巴上的力道陡然加重,他感觉自己竟然有些腿软。 “师尊,我错了。” “错哪儿了。” “我骗了你。” “骗我什么了?” 还挺多的,詹月白不知道从何说起。 墨流觞将人拉近了些,吻了吻他右眼的泪痣:“你可真是......” 他脑中无端冒出一句要尬死自己的话,没好意思说出来。 唇齿相接,细水流长。明明詹月白才是情场高手,此时却被清甜的槐花香覆盖,不得章法。 “师尊你不是不喜欢我吗,不是对我没有兴趣吗。”詹月白哇哇大哭起来,“你才是大骗子!” 墨流觞倒吸一口凉气,詹月白,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?你个爽文大男主,哭成这样成何体统。唉算了,你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哭了。 他轻柔地卷掉詹月白的泪,道:“我早就说过了,我不讨厌你。是你一直不听。” “我没有喜欢过人,所以察觉得太晚了,你不要难过了。” 墨流觞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:“现在,再给你一次机会,还挨不挨老子?” “爱......”詹月白红着眼颤抖着。 “好,乖徒儿,那现在换我来。”墨流觞眯了眯眼,嘴角上扬,舔了舔唇。 主角不争气,送上门来的都不吃,他只能主动抗过做攻的大旗了。如果不继续往下,不知道这人又会难过多久。 耳边的话像是魔咒,带了些微的魅惑,詹月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 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,墨流觞作为废料文写手,纸上经验丰富,实际条件更是逆天。 魔族的身体天生敏感柔弱,几番动作詹月白便化成了一汪清泉。他如同干涸的鱼,得到久违的甘露,奇异的感觉游上天灵盖,脑中五彩斑斓。 这种感觉让他难以承受,疯狂想逃,可墨流觞力气极大,扣住他纤细的脚踝,他全无反抗之力。连体内的魔气都在瑟瑟发抖,灵力在其中上窜下跳,麻痹了全身。 而某人在实验一次以后,终于琢磨出了正确使用方法。 日升月落,光阴交替,屋内春光明媚,花香满室。 …… “师尊,够,够了。”詹月白再一次醒来,哭得沙哑。 “乖徒儿,挨了老子可就别想跑了。” “呜……” 十指缠绵,墨色染月,又是新夜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的感受。 萧书:为什么把我放在这个章节,我请求提前离场。 詹月吧:就,挺意外的,虽然……但时间能短点就更好了。 墨流觞:嗯?短点? 詹月白[脸红]:嗯。诶?唔唔...... 好了,当事人没工夫理我们了,萧书,我们愉快的搞事业去吧。 萧书:滚,我要我的詹萱荑。 (咱们根正苗红的正道之光詹月白詹同志,因为过不了心里的槛,生生错过了当攻的机会,至此,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恭喜,撒花。毕竟墨流觞的身体配置,咳咳咳,好了不多说了。) 第32章 请君入瓮 墨流觞醒了过来,怀里的人睡得不是很安稳,紧皱着眉头,因为哭太多导致眼皮又红又肿。他轻轻拍着詹月白的背,就像哄小孩一样。 他没忍住捏了捏詹月白头上的耳朵,詹月白不满地伸出手胡乱拍了一下。 他又把手放回背上。 双修果然是个好办法,加上鸿濛宝蕊,詹月白身上的魔气反而成了最好的补品。墨流觞甚至跨了阶,直接进入到大乘期中级,只可惜本命武器依旧没有影子,不过他已经隐约有了参悟。 詹月白动了动,墨流觞赶紧闭上眼睛。 “师尊……” 詹月白的声音有些嘶哑,他是相当委屈,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。 然而始作俑者竟然还睡着,他当即抓着墨流觞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。 “……” 墨流觞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,忍着疼任由他发泄,另一只手轻轻顺着他的尾巴。 啃了一会儿詹月白觉得没意思,爬起来想摁住墨流觞,结果动作太大,疼得缩了回去,气得直接翻了个身不理人。翻过身觉得姿势微妙,又翻了回来,正好对上墨流觞温柔略带笑意的眼眸,没了脾气。 他又笑嘻嘻地朝墨流觞拱了拱,尾巴自然而然缠了过来,就像昨晚一样。 墨流觞浑身紧绷,僵硬地把他尾巴轻轻从自己身上挪开,覆上他的腰慢慢按摩起来。轻薄的纱帐滑落,露出詹月白略带淤青的手腕和脚踝,还有其他痕迹,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显眼。 墨流觞低垂着眼,整个耳朵都红透了。他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份了,只不过很是惊讶,詹月白好像根本不知道会被这样那样。 “你是第一次?之前那女装……” 詹月白闷闷不乐地回复:“我知道他们是男子以后就直接敲晕他们了。”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与男子亲近的,可师尊出现,一切就不一样了。 也对,拉灯环节作者也无法控制人物。墨流觞思索着,拂过光滑皮肤的手掌又开始发烫。他想开口说明自己身份,可冥冥之中依旧有股力量封住了他的口。 “如果有一天,你发现我才是伤你最深的人,你会怎么办?”骗身又骗心,我真是个好师尊。 詹月白享受着按摩,舒服得眯上眼,他想了想,笑道:“那我就杀了你。” 墨流觞睫毛颤动片刻,嘴角抿了抿又微微上翘,继续认真地按摩。许久回应了一声“好”。 詹月白趴着看不到墨流觞的表情,只感觉那双手带着热切的温度和灵力,按摩技术还挺好,舒服得让他又打了个哈欠。 他的狼尾左右晃荡,一会儿缠住墨流觞的手,一会儿挠墨流觞的腋下。 背上的力道骤然重了些,詹月白想转过身又被墨流觞按住了。 “别乱动。” “哦。”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了许久,只听得见窗外呼呼的风声,似乎是要下雨了。 “你......” “你......” 墨流觞没有再开口,詹月白自顾自地往下说: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干出涂炭生灵的事,师尊也不要犹豫,杀了我。” “嗯。”但墨流觞现在已经不相信那个梦了,如此正直的男主,怎么可能会草菅人命。 见詹月白呼吸平稳,似是又睡了过去,墨流觞收回了按摩的手。 他将人平稳放好,拢了拢詹月白的头发,将发梢缠绕在手里,微微凑上前轻轻一吻,然后下了床...... 墨流觞刚准备踏进传送阵,脚突然停住了。 全能真教广场吵吵嚷嚷,俨然成了讨伐魔族的大会。方煦跟贺咏思在角落窃窃私语,想找到詹月白和梧羽,但望了望始终找不到人。 萧书坐在高台之上,身边是白芷和玉成琢,昭阳派掌门云阳也在身侧,但是目光空洞,像是傀儡。 “诸位,安静。”萧书站起身安抚众人,“魔族之人狡诈,想必已潜伏多年。我们必须齐心协力,集结最完备的力量,将魔族一网打尽!” “一网打尽!”“一网打尽!” 众人狂热地叫喊起来,黑色魔气悄无声息地潜入那些人额间,他们眼睛逐渐变得通红。一丝丝金色灵气从他们身上泄出,汇聚到萧书早已布置在广场中心的噬魂珠上。 群仙大会正式开始,说好的点到为止并无作用,他们凶残地想致对方于死地。 空气中带来湿润的气息,随着一个红衣白发的颀长背影出现,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。他站在雨中看着满场荒唐,怒形于色,莹白长剑直指萧书而去。 “噌”的一声剑被水刀弹开,詹月白收回剑。水刀消失,墨流觞出现在二人中间。 “师尊,他现在已经是魔王了,必须杀了他!信我!” 墨流觞置若罔闻,又召出新的水刀对着詹月白。 萧书适时在一旁煽风点火:“师弟,詹月白已经走火入魔,广场的人都被他控制了。我们一起动手,清理师门!” 墨流觞蓄势待发,满场的雨滴瞬间停在空中,冻成了霜花噼里啪啦砸下,凉气从脚底蔓延开。广场正在厮杀的众人都被冻住,只剩一双双通红的眼睛,恶狠狠地盯着对手。 “师尊!你为什么不相信我!”詹月白被冰霜阵相逼,不得不后退好几步。 “孽徒。”墨流觞冷冷开口,然后他动了身。 箫书心里暗喜,看来詹月白真的对墨流觞做了不该做的事。心魔虽然离了詹月白的身,但不代表詹月白就真的放下了。 鹬蚌相争,妙啊。箫书正愉悦地想着,腹部传来疼痛。 墨流觞的水刀竟是朝着萧书而去,直接打入丹田之中。水刀入体迅速凝固,从内到外冻住了萧书。潇洒剑倏然出现在墨流觞手里,全身灵力灌注于剑尖,没入萧书腹中! 然而金丹并没有像预料中的爆掉,面前萧书身形一抖,再出现已是在广场正中。他捂着腹部,脸色阴沉。 “师弟,你不是一直坚信你的乖徒儿会血洗麓山吗?怎么到了这会儿,不信了呢?还反过来要爆我金丹,好怕怕哦。”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?墨流觞无暇顾及,因为玉成琢和云阳加入了战斗。白芷眼看人都打起来了,跑的比谁都快。 玉成琢是木土双灵根大乘期圆满,防御力奇高,很难破开他的阻挡,墨流觞只能不断放出藤蔓缠住他,又被土形结界截住。 “八年了,您境界还是毫无长进啊。” 墨流觞出言讥讽道。 “彼此彼此。” 玉成琢并没有被他激到,依旧硬得跟千年王八一样,面对墨流觞的攻击丝毫没有反应。 本命剑已经回到了詹月白手里,和云阳对上,一路火花带闪电。他将云阳一剑贯胸,想去帮墨流觞。然而云阳已被控制,依旧不依不挠地进攻,丝毫不觉疼痛。这种攻势下,詹月白亦难脱身。 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,广场的人也被波及,震飞了不少修士。但墨流觞没有其他选择,他不太确定魔王想做什么,必须冻住这些人,不然他们就会自相残杀而亡。 二人被缠住,萧书已经脱离了战局。他好像并不着急动手,只是在旁边看着戏。 时不时挥出雷气弹,砸到地上溅起飞石追着人,掀起滔天狂沙,也不知道到底在帮谁。 墨流觞觉得局势很不妙,越来越想不明白魔王到底想干什么,他又在等什么? 正当他将玉成琢裹成了粽子,转头准备攻击萧书的时候,萧书发话了。 “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吗?可惜你身上的心魔修养了八年也就只能造那么短的梦境,而且还没造完就散了。不过无所谓,师弟醒了就好啦。不然这场戏,缺了主角还真没法开场。” “你在说什么?”墨流觞愕然,裹成粽子的玉成琢蹦蹦跳跳过来撞了他一下,他被震着后退好几步,离箫书更远了。 “我在说,死在自己写的剧本里的感受,如何?” 萧书高兴地拍着手, “我给詹月白写的剧本又如何?” “!!!” “!!!” 詹月白不明所以,抵着云阳的剑看向墨流觞。 “师尊,什么剧本?” 墨流觞沉默不语,为什么魔王会知道? “哼,什么正道之光,笑死人了。” 萧书终于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, “我改变主意了,玩点刺激的。既然你这么不想你徒弟入魔,那换你吧。我觉得你之前造的那个幻境不错,可惜没有实现。” 说着,广场正中的噬魂珠飞了出来,萧书重重握住,朝墨流觞那么一指。 血红色的噬魂珠莫名跟墨流觞产生了感应,若有若无的血线生出,密密麻麻地向墨流觞延伸。 他骇然,这是什么招数,从来没见过。无论他怎么躲怎么用法术打散,这些血线就像有生命一样追着他,甚至影响了他的行动,直到将他像提线木偶一样缠住。 除了墨流觞和萧书,似乎谁都看不到这血线,詹月白还专注着尽快击倒云阳,就见墨流觞那边动静很不对。 灵力疯狂地波动,千瓣莲从墨流觞手中缓缓现出,舒展开花瓣,晶莹剔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后面可能会有点沉重,魔王其实挺惨的。 尝试写了写上一章的细节,然后,太羞耻了写不下去【捂脸】。 大家意会就好啦。爱你们,比心。 第33章 血洗麓山 墨流觞预感到了最可怕的事情,疯狂地制止身上灵力的外泄。 冰霜阵被解除,广场上的人获得了自由。他们面面相觑,短暂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,随后又厮杀起来。 血线越缠越紧,墨流觞无法动弹,冰霜阵再次被迫触发,众人又被冻住了。 詹月白反应过来墨流觞的异常举动跟箫书面前的噬魂珠有关,冲上前去阻止箫书的动作。 “你再近一步,你师尊就会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?” 红光大盛的噬魂珠在萧书面前流转。墨流觞不受控制地将一把水刀抵在自己腹部,下手的位置跟他刺中萧书的位置一模一样。詹月白动一步,墨流觞的水刀就没入身体一分。鲜血流出,浸入靛蓝色外衣,无声无息。 “停下,你到底要干什么!”詹月白目眦欲裂,“你只是想复活詹萱荑,跟我师尊没有任何关系!” 箫书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,并没有理会他。 墨流觞抵抗着血线的收束,手上青筋凸起,眼里布满血丝,冰霜阵再次消失。 “詹月白,动手,我没事。”墨流觞又恢复到面无表情,对着詹月白非常冷静,“你要是不杀了他,我可真的会死,快动手!” 詹月白终于冲到了萧书面前,潇洒剑和雷霆杖相撞,发出刺耳的响声。 与此同时,墨流觞身体不受控制地震颤,那是刀捅进了丹田里。很疼,墨流觞不得不再次使用了屏蔽痛感的禁术。幸好不是本命武器,金丹不会被爆。幸好衣服颜色够深,血浸湿了也看不出来。 “真是让人感动,我们伟大的墨仙师,舍己为人?”萧书一边躲过詹月白的攻击,一边还在说话,“他就剩下最后一感,失去了还能阻止我什么?” “詹月白,你师尊他,又在骗你。” 詹月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,动作愈发狠厉。 没有冰霜阵的效果,雨势又大了起来。水灵根对上雷灵根其实一点都不讨巧,尤其水导电。 萧书的雷属性灵气顺着雨水,无差别地麻痹了在场的所有人,但是不包括詹月白。 詹月白此时就跟疯狗一样出招又快又狠,魔王用着萧书的身体,没了魔族血脉,化神期也招架不住。 潇洒剑的剑芒轻而易举就划破萧书的“飞龙在天”,然后引着漫天雨势汇聚成的水龙,劈头盖脸地浇到萧书身上。 箫书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,还没等站稳,另一条水龙也撞了过来,一条接着一条,直接将人在空中掀翻,对穿,最后重重砸到地上。 “你杀不死我的,杀死了箫书也一样杀不死我。这就是我的宿命,生来,与你对抗的宿命。” 萧书从地上爬了起来,低低笑着,擦掉嘴角的血, “你看看这个世界,所有资源都给墨流觞让位,凭什么?相貌,美人,秘籍,修为……你说,哪一样,不会让人心生不平?” “如果你是因为嫉妒,大可不必,墨流觞一点都不幸福。”墨流觞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,回应他的话。 “不幸福?这世人谁会幸福,全都是因为你!”噬魂珠再次发出光芒,萧书大呼出声,“诸位!就是他,给了你们所有的不幸和痛苦。杀了墨流觞,夺回你们失去的一切!” 詹月白赫然回头,墨流觞的身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遮挡。那些人如行尸走肉般,提着剑朝墨流觞而去。方煦和贺咏思竟然冲在了最前面。 方煦脑中不断回放着父母被杀,弱小的自己被逼参与战斗,以获取生存资源的画面。他有恨过为什么命运不公,要给他这样的遭遇。他羡慕贺咏思无忧无虑,单纯简单。如果一切真的都是眼前之人的错,就应该杀了他! 贺咏思挣扎了许久,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幸。但是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,他的天人之资,如果不是被故意安排进了个野鸡宗门,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没用。还有盼着他学成归来的父亲,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,全都因为自己的无知被拖累,失望,无奈。 如果杀了眼前之人,一切都能回归美好对不对? 听到这番话,墨流觞已经没了最初的震惊,魔王果然什么都知道。失血过多他已经有点晕,他咬着牙挤出几句话: “就算杀了我也没用,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了你们分毫。若是一切都如你所说,我又怎会这么狼狈被你算计。” 八年了,这个世界早就变了,早就不是他笔下的世界。这里所有的人都为了自己而活着,没有任何人的控制。只有魔王还陷在过去里。 “所以呢?有什么区别吗?”萧书咳了几声,得意地笑了起来,“他们只需要知道,你强迫于他们苦痛。而我,将赐予他们新生和快乐!” 詹月白迅速回到墨流觞面前,举着剑目光冷冽地对着过来的人群,做好了屠杀的准备。如果事后师尊追究,以死谢罪也不能让他们伤师尊分毫! “月白,”墨流觞疲惫地喊住了他,“退下吧。” 詹月白一动也不动,剑上已经蓄起了光芒,就快出招。 “对不起。”墨流觞闭上眼。艰难分出一点灵力催动了留在詹月白身上的藤蔓种子,同样将他裹成了粽子轻轻移到了人群之外。 “师尊你在说什么,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说对不起!你放开我!放开我!” 詹月白挣扎许久,发现居然完全挣脱不开。 “乖儿子,你还是不好奇心魔都看到了什么吗?” “你是怎么死的?他是怎么死的?你一点都不好奇吗?” 詹月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,又怎么到了现在这具身体上。他有怀疑过墨流觞的来处,但是不敢确定。 萧书见詹月白犹豫不决的神情,冷哼一声。 “还真是让人感动。” 乌泱泱的人群一拥而上,挥着的刀剑毒药,目标正是眼前被束缚在原地的墨流觞…… “不要!师尊!”詹月白声嘶力竭,化出雪狼原型,用力撑破了藤蔓。 而箫书微微一笑,猛地加大噬魂珠的力量。 嗡的一声,墨流觞只觉得似乎灵魂出窍,与身体脱离了关联。一朵冰莲在瞬息之间生出,又碎成了渣。 眼前绽开片片血雾,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响起。是真真实实的,修士死去升起的血雾,不是幻境。 他仿佛看到了方煦还有贺咏思,朝他笑着,喊着梧兄,亦消失在了空气中。 墨流觞完全不敢相信真的是自己动的手,可他们实实在在化成了虚无,铺就一副触目惊心的血色炼狱。 鲜血淋漓,残霜红梅,生灵是如此脆弱,转瞬即逝。千莲冰霜阵的发动,仅一个呼吸就完成了绞杀,已然不能挽回。 血雾越积越厚,越积越粘稠,因为离墨流觞很近,覆在他身上,厚厚一层。 他颓然跪在一片狼藉中,红色已经盖住了他的视线,他感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。 伤口处一直在流血,但他已经麻木,更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。 詹月白不敢相信屠了广场的,竟然是他的师尊!他更害怕墨流觞已经没了呼吸,恢复人身,立即冲进血雾里。 箫书“啧”了一声,催动噬魂珠,让那些血雾凝成一滴滴精血汇聚过来,光芒更甚。 他看着崩溃的墨流觞,放肆地笑了。 “你师兄实在太傻了,以为噬魂珠是多么好的保存魂魄的东西,用它温养你魂魄许久。” “可噬魂珠,原本就是我的东西,你们这群所谓的修仙者,有什么资格使用它!” “真是愉悦,正道之光墨流觞,血洗麓山,屠尽修士,哈哈哈哈。” 狂妄的笑声中,原本被墨流觞藤蔓缠住的玉成琢被箫书隔空拎到眼前。 玉成琢哆哆嗦嗦地开口求饶:“萧掌门,你说的不会杀我的!我连女儿都许配给你了!” 箫书一脸不屑:“你女儿?你要讨好的是箫书,与我何干。噬魂珠你从何而来?有什么资格求我放你一条生路。” “不,不是我做的,是他们教唆我……” 玉成琢并没有说完,就被箫书硬生生插入丹田,挖出了金丹,随后一掌捏爆。 他人已经疼晕,依旧被藤蔓裹着,随意地被丢弃在了一边。 萧书甩了甩手上的血迹,用了个净身决清理掉身上的污垢。 “无所谓,反正都死差不多了,多亏我的乖儿子。为我们一统三界铺好了路。” 墨流觞积攒全部力量,终于切断跟噬魂珠的联系,魂魄激荡,听到萧书后面的话,更是急火攻心,吐了满地鲜血。 瓢泼大雨,倾盆而下,开始冲刷广场的血痕,仿佛在掩盖墨流觞犯下的杀虐。 被鲜血染红的面容由雨水冲开,露出苍白憔悴的神色。一双桃花眼已然失去了光彩,然后一丝金光悄然闪过,无人察觉。 詹月白扶着墨流觞,着急地解释:“我做的那些,不是为了一统三界。他都在骗你,不要相信他!” “我信你。”墨流觞按住詹月白的手,虚弱地开口。 “唉,何必呢。”噬魂珠的作用已经达到,萧书将它收了回去,“墨仙师,哦不对,是不是该称之为,我伟大的造物主。现在,还满意你创造的这个世界吗?” 詹月白突然什么都明白了,包括墨流觞先前说的话,一直跟他说对不起的原因。 他的身体僵住了,扶住墨流觞的手缓缓落下…… “月白,我没想骗你,只是我没办法说出口。如今既然你都知道,就像你之前所说,杀了我。”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。 詹月白浑身战栗,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墨流觞。他脑中各种画面闪过,手中的剑举了起来。 他毕生所恨,便是身不由己的命运,如今面前之人,竟是一切的源头。 “对,就是这样,一剑刺入。”箫书的脸变得狰狞,迫不及待地想看詹月白弑师。 詹月白握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,对向了墨流觞。 墨流觞没有任何挣扎,闭上了眼...... 一个身影出现在广场附近,偷偷跑到玉成琢身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墨流觞的本命武器要出现了,猜猜是什么?可以力挽狂澜的本命武器。 完结倒计时,因为我已经存稿至完结啦。支棱起来,日更至完结! 第34章 本命武器 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,钻入墨流觞脑中。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,整个世界静止了,陷入一片虚无,从地上升起一条条金线。 墨流觞停顿片刻,以为是天道,但等了会儿天道红字并没出现。 他反应过来,激动地站起身,轻轻拂过其中一条线。 金线短暂消失,又从地面往上生长。那是方煦的生平,最后静止画面是一片血雾,然后金线变得黯淡,不再生长。 他心念一动,方煦又完好地出现在面前。线恢复了金色,继续往上延伸,但他已看不到后续的画面。 他拂过另一条金线,是玉姬的生平。 他有些诧异,玉姬竟是玉成琢用万年灵木制造的傀儡,保存的是詹萱荑的魂魄!但玉成琢不能很好的使用噬魂珠,导致玉姬失了记忆也失了一魄,变得单纯简单。 怪不得玉成琢动不动就囚禁玉姬,这完全不是父亲对女儿的作风。所幸的是,玉成琢虽然囚禁玉姬,但并没有做其他事。 玉姬曾因不可抗力爱上墨流觞,后来喜欢上詹月白,完全是因为詹萱荑的意识影响,以及詹月白和魔王相似的容貌。 墨流觞打了个寒颤,没再看下去,这辈分真乱套。 旁边的金线,是萧书,他看到了萧书一直以来的痛苦和挣扎。以及,萧书怀疑过墨流觞,但最后还是决定信任他,并将墨流觞随便捏的小玩意儿很好的保存了下来。 他的线比方煦稍长,静止在自爆金丹魂飞魄散的画面,那是未来要发生的事。 墨流觞好奇这个结局,他将萧书的命运线放大,看到了细节,竟是因为萧书和魔王的命运线融为了一体。 萧书意识清醒了过来,他将自己的魂魄与魔王融合,选择了同归于尽。 唉…… 再旁边,是詹月白的金线,非常的粗非常的亮,一看就是主角。 他触摸了一下,更惊讶了,詹月白居然那么早就喜欢墨流觞。前期跟詹月白的脑回路莫名其妙对上,又逐渐偏离,让他忍俊不禁。 “真可爱。”他想着。 这根不一样的金线好像听到了墨流觞心里的话,光一闪一闪地像是在回应。 再顺着命运线往下看去,詹月白并没有杀墨流觞,但墨流觞还是死了。他囚禁了萧书却不敢直接杀了他,因为杀了萧书,魔王仍然会找到另外的寄生对象。 魔王骗他说万人精血才能将墨流觞救活,那便是詹月白屠尽三界的原因。 詹月白的命运线延伸无尽头,但画面依旧静止了。他的师尊并没有醒来,但魔王已死无对证。 他日夜对着墨流觞的尸身,忏悔痛苦,想死又死不了。最后他将自己封进玉潭,再也没有醒来。 “原来后面的梦才是真的。”墨流觞低声呢喃,“原来詹月白那么痛苦还是因为我,他竟然……” 他又哭又笑起来,一切都如他所想。他的本命武器,是能看到并且修改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运线,除了他自己的。但他不能修改既定的过去,只能调整可能的未来。 他不清楚代价是什么,从詹月白的命运线来看,很有可能是死亡。 他本想着解决掉魔王,詹月白作为新的魔尊,一定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。如今看来,若是自己死去,詹月白成为新的魔尊,又将是另一场悲剧。 他想了想,伸出手握住萧书那根金线,灌注灵力用力往外一扯,一条新的命运线出现在手中。 魔王扶风的经历浓缩下来和他设定一字不差,只不过他写的寥寥数语,扶风和詹萱荑经历的却是整整一生。 他又将那根线放到了玉姬旁边,两根线缠绕片刻,并成了同一条线。他想再次分割,但已无法作用。调整过一次的命运线不再受控。 墨流觞看不到后续的情节,但他能感觉到,新的命运线很平和,安静,但是短了许多。 他看向詹月白那根线,考虑了许久,因为前期墨流觞是主角,直接抹掉这个角色的存在可能会导致这个世界不稳定。 他只能调整詹月白在墨流觞死后的记忆,把他对墨流觞的爱意直接给抹掉,所有无法删除的互动都换成模模糊糊的梦境。这样,死的只是一个普通师尊而已。他就不会那么执着要唤醒自己,也不会那么难过了。 “你会发现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梦,你不喜欢墨流觞。渐渐的,你会忘记这些梦。” 一边抹着,那些记忆一边在他脑中重播。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,泪不受控制地落下。 “永别了,这个世界。永别了,詹月白。” 做完这一切,他的体力无法再维持本命武器的幻境,趁着最后一丝力量,他点亮了其他被他千莲冰霜阵影响而黯淡的金线。 静止的世界恢复正常,雨戛然而止,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。 箫书手中的噬魂珠突然炸裂,精血回归到那些人体内。玉姬本来正在给玉成琢偷偷治疗,一丝红光悄然蹿入她额间。 萧书看到这一幕,变得歇斯底里起来:“墨流觞你又做了什么!” 他没有等到墨流觞的回应,等到的是詹月白毫不留情的剑意。两人再次打了起来,此一战远比之前的疯狂。乌云蔽日,雷云翻滚,狂沙漫天。 广场上陆陆续续醒来的人,还发着懵,猛地被溅起的石块砸到,还有乱七八糟的剑气和雷气弹,他们都四处逃窜起来。 方煦跟贺咏思并不记得之前要对墨流觞干什么,此刻见他惨无血色地坐在广场角落,立马跑过去扶住他。 墨流觞已经止住了身上的血,捂着小腹艰难地站起来,他看到方煦突然有了其他想法。 “方兄,你能给我一个替身傀儡吗?” “好好好。”方煦赶紧掏了一个出来,“这个替身能攻击和顶替伤害,但我修为不够高。如果是高阶的伤害,可能抵抗不了。梧......墨仙师,你要做什么吗?” “我想做个实验。”墨流觞接过小人偶,将自己的血滴到上面,默念了法决。 身上的伤并没有转移,不过他依旧一脸风轻云淡,掩去眼里的失落。随后他收起小人偶,抬头跟不远处的玉姬对视,确认她恢复了记忆。 玉姬只沉浸在回忆中片刻,察觉到墨流觞的伤势,毫不犹豫地过去给他治疗。 “萱荑,你确实很善良。”墨流觞惊讶于她知道一切以后竟然还想着救人。 “医者仁心罢了。”詹萱荑发现墨流觞已是油尽灯枯,“你……” “还请不要告诉他们。”墨流觞传音给她。 “萱荑,只有你能制止他。”墨流觞开口,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你。” 詹萱荑咬着唇,看向空中打斗的二人,一个爱人,一个已经消失了的孩子。她唤出玄鸟拂飞了上去。 “献祭咒你其实并没有打算用吧,詹萱荑。”墨流觞微不可闻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,“虽是为了弥补骗他的过错,但有哪个母亲愿意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。” “扶风!住手吧!我回来了。”詹萱荑眼里含着泪,大喊出声。 空中的萧书呆了半晌,被詹月白打落在地。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本名。除非...... 他顾不得狼狈,从地上爬起来,两人紧紧相拥。 “萱荑,萱荑,你还活着,太好了,太好了!” 詹萱荑轻轻拍着他的背,潸然泪下。 “对不起,我错了。” “你没错,都是他们的错,是他们!”箫书还处在发狂的状态,“一切都是墨流觞的错,必须杀了他!” “扶风,墨流觞也快死了。”詹萱荑轻声安抚着他,“你累了,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,好吗?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我们了,我们好好生活吧。” 箫书狂躁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,他目光变得柔和,深情注视着詹萱荑。 詹萱荑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:“乖,我们回家。” 他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的笑容,重重点了点头。 扶风的元神从萧书身上抽离出来,融入了詹萱荑身体里。魂魄相通,她看到了扶风做的一切,双手微微发抖。 “回家啦!”詹萱荑流着泪却是笑着,朝墨流觞和詹月白掬了一礼,离开广场。 箫书脱离魔王的控制,倒在了地上。消失许久的白芷终于又回来,赶紧去检查箫书的伤势,看到萧书睁开眼,松了口气。 詹月白在箫书停止攻击的时候就回到了墨流觞身边,墨流觞靠在他的肩头,和他手牵着手。方煦跟贺咏思站在身后互相朝对方挤眉弄眼。 “师尊,就这样让他离开吗?” “嗯,魔王不会再作恶了,他的夙愿已经达成。” 话音刚落,就见詹萱荑的身影消散在空中。詹萱荑知道扶风做的一切,和萧书一样选择了魂飞魄散。 命运线不会作假,他们都是善良的人。如此,魔王也终于不再受困于自己的心魔,也算善了。 只是,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对不起他们二人。所幸该死的都得到了报应,包括自己。 “师尊,他们能复生,是因为你用了本命武器吗?” “嗯,我没事,你不用担心我。” 怎么可能没事,能有如此力量的本命武器,损耗一定极大。詹月白感觉到了身边人生命的流逝,说话都有气无力。可他答应了要相信师尊,无条件相信他。 “月白。” “我在。” “我想睡会儿。” 詹月白咬紧牙关。 “好,你睡吧,一会儿我叫你。” “嗯……” 靠在詹月白肩头的人好像真的睡了过去,但他的肩头已经被墨流觞的泪浸湿。 詹月白强忍着眼里的湿润,紧紧扣着墨流觞的手。 “我不恨你,一点都不恨你。等你醒了,我们一起放纸鸢,还有腰佩,新衣服。师尊,你一定要醒来。” - - “师尊,你又打算一个人去哪里?” 詹月白并没有睡着,墨流觞刚准备踏入传送阵,他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。 “我不会再让你偷偷行动了。” 墨流觞叹了口气。 “月白,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,这件事会让你特别恨我。但你要记着,无论发生什么,要相信我。” “我当然相信师尊。” “好。”墨流觞转过身揉了揉詹月白的耳朵,“你把耳朵和尾巴收起来,还有异瞳。” “师尊喜欢吗?” 看着詹月白弯成月牙的眼睛,墨流觞神色微动。 “喜欢,所以收起来。” “嗯,都听师尊的。结束了一起去放纸鸢吧。” “好,一起放纸鸢,买腰佩,还有新衣服。” “那就说定了,不许反悔。” “不反悔。” - - “詹公子,詹公子你怎么了?”贺咏思看到眼前人很不对劲。还听到近似呓语的呢喃,什么“万人精血,不能重蹈覆辙,以死谢罪”,听得他云里雾里的。 他们也发现了墨流觞的情况,想从詹月白身边把人接过来放平在地上。 然而詹月白异瞳现出,戾气滋生,目光凶狠地看着二人,死也不松开手。吓得方煦立马带着贺咏思离远了些。 萧书被白芷扶着走过来,叹了声,在詹月白身上轻轻一点。 “师弟,他已经走了。” 詹月白从情绪中脱离,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满脸泪水,很是诧异:“怎么了?我为什么哭了。” 他看了看旁边的墨流觞,心里油然而生悲痛又消失。他皱了皱眉,松开了紧扣的手指。 墨流觞的手自然下垂,一个小人偶从袖中掉落。 作者有话要说: HE,HE,HE,不要被这一章吓到了。墨流觞心结太深,不过终于都解开啦。 下一章就能抢救回来,有关键道具你们一定发现了! 第35章 借尸还魂(大结局) 群仙大会终究还是以闹剧收场,该选拔的人才没能选拔,反而折损了浮华宫和昭阳派的掌门。全能真教为了弥补,拿出了上万两黄金用于各门派的重建,当然有大部分都是詹月白赞助的。 众人口口相传,墨流觞力挽狂澜,拯救三界于危难之中。他们声称梦里救了他们的仙人,就是墨流觞。 而詹月白作为新的魔尊,与萧书达成了和平协议,三界得以休养生息,快速繁荣起来。 贺咏思和方煦拜入全能真教,成为了白芷的徒弟。贺咏思得到点播,修为突飞猛进,迅速结了金丹。他的本命武器竟然可以净化魔气,高兴得直接冲进了魔域。被方煦拖了回来。 詹月白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好像失去了什么,又说不上来。他们口中大肆称赞的墨流觞,对他来说无比陌生。 他印象中的师尊清冷无情,谪仙一般,而且不爱管闲事,对他爱答不理,动不动就待在卧室整天整天不出门。 一年过去了,一切都在往好的未来发展,除了詹月白开始做梦以外。 梦里的场景旖旎难以启齿,他迫切想知道梦里的人到底是谁。他以为是年轻血气方刚,禁欲太久,可见了多个美丽的仙子,都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。 “世上,无人得及师尊的美貌。”他想着,笔下的画像愈发清晰起来。他看着书桌旁边的小人偶,心里一动,拿起来开始雕刻。 墨流觞醒了过来,却是在一片混沌之中,而后想伸展四肢,但被什么给困住了。 “这样就像多了。方煦!过来!” “魔尊大人好,叫我有什么吩咐。” “这个小人偶是你做的吧,能不能让他变大,然后,能动最好。” “啊?为什么?” 詹月白轻轻抓了抓手指,他想的理由不能说。 “行不行,不行就滚蛋。” “我试试,魔尊大人不要着急。”方煦认真看了看小人偶,竟是墨流觞的模样,他瞬间懂了詹月白的意思,一脸奸笑地按着他的说法开始给小人偶灌注灵力。 墨流觞能动了,然后发现自己是个木头人。他想起来了,之前给一个替身傀儡滴了心头血,是让傀儡代替自己死去。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,以为不会生效的。 如今不知道没了爱意的詹月白,会当他如何,他心里泛起苦涩的感觉。 方煦的技术竟然这么好,变大的人偶和墨流觞等比例大小。除了皮肤颜色和触感还是木头,外表看起来和真人一般无二,竟然还能眨眼睛。 “你可以滚了,管好你的嘴。” “好咧,魔尊大人,我绝对守口如瓶。祝您玩得愉快。”方煦狗腿般地拍了个马屁。 “滚吧你,找打是不是。” 墨流觞可以僵硬地做动作,能看能听,除此之外,没有任何感受。 “过来。” 被下了命令,墨流觞嘎吱嘎吱地走了过去。 “亲我。” 墨流觞不太愿意,但还是在他左脸轻轻碰了一下。 虽然只是个木头人,詹月白仍觉得像被触电一样。 詹月白:“……”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对自己师尊有这种龌龊想法,气得想劈了他,又舍不得,在房间不停转来转去。 墨流觞看着詹月白满脸问号,这孩子是受刺激了吗?他又走了过去,按住人,安慰似的摸了摸他脑袋。 詹月白一张脸瞬间通红,夺门而出。 墨流觞算是明白了,就算抹去爱意,詹月白还是会喜欢上墨流觞。都怪这张脸?哦不,得亏了这张脸。 他不知道的是,这世间除了爱意,还有其他让人眷念的东西,比如,欲念虽因爱而生,剥离了爱却不会消失,以及亲情。 詹月白对墨流觞的感情,由欲而生,再是情爱,到最后亦是把他当成了亲人。 如今詹月白便为这俩情绪饱受道德的折磨。尊师重道的他,无法接受自己的想法。他御剑在空中转了好几圈,接受冷风的击打。 他又回屋,脱了红衣外套直接盖住了墨流觞。 墨流觞:“……” 夜里,詹月白又做了梦,梦里的细节很多,他忍不住泄出声音。 墨流觞成为木头人,完全没有睡意,听到动静,自己掀开了头顶的布料。他看詹月白好像很难受的样子,额头上都是汗,便伸出手帮他擦着。 “你怎么在这里!”詹月白惊醒,看到身边的人偶,一颗心还在狂跳。 方煦又被震耳欲聋的传音符吵醒,不得不千里御剑赶了过来。 “你这个人偶怎么回事!他会自己行动!” 方煦叹了口气:“魔尊大人,你行行好,这都什么时辰了。你一定是给他下了命令,不然怎么可能自己动。会不会是说了梦话?” “滚,滚远点!” 詹月白想到自己有可能真的说了梦话,更加难堪了。他看着木头人,最后还是把他绑了起来。 巧了不是,又绑起来。墨流觞很无语,这孩子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。虽然没有干出涂炭生灵的事,可变蠢了啊,绑一个木头人实在不是正常人该干的事。 接连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,詹月白没有再回寝卧。墨流觞百无聊赖,他其实能挣脱掉詹月白的束缚,但是为了詹月白的身心健康,他还是不随便行动了。 然而红衣又被掀开,詹月白扑了上来,抱住他。 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可是我控制不住。师尊对不起,我不该有这种想法,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。” 詹月白朝着他施了法术,让木头人变得更像真人。 “只要把你留在这里,没有人会知道你跟师尊的关系。” 墨流觞觉得自己动作没那么僵硬了,试着摸了摸詹月白的头,竟然有了触感。他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,不知道詹月白到底做了什么。 “现在,”詹月白口干舌燥,“我命令你,”他握紧了双拳,“**我。” 这个人偶有自己的思想,他不想以这副身躯做那样的事。他不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东西触碰詹月白,即使是替身,亲一下已经是极限了。 人偶纹丝不动。 夜风吹过,静谧无声。 詹月白觉得极其尴尬,怎么这个场景似曾相识。他要抓狂了,这个人偶真的不听话! 可怜的方煦半夜又被叫了过来。 “你这个人偶怎么回事,不让他动他偏动,让他动他又不动!” “我的祖宗诶,小弟学艺不精,这个人偶还是刚入金丹的时候瞎琢磨做的,偶尔失灵也有可能。要不我给你重做一个?” “不要,我只要这一个。”詹月白说不上来,他觉得再来一个就和这个不一样了。 方煦再次叹了口气:“好吧,那我试试看能不能修一修,麻烦您出去一下?” 詹月白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方煦身后的人偶,还是出了门。 小祖宗又发火了,方煦很是无奈。自从墨流觞死去,詹月白整个人都变得奇怪,正常得奇怪。方煦跟贺咏思以为詹月白会崩溃大哭颓废许久,没想到瞬间就跟没事人一样,完全不耽误各种业务。 只不过这种“正常”持续了一年就变了,他开始频繁逛花楼,还带回来一个小花妖扔在了琼觞殿打扫。以及不停画画,画不同姿态的墨流觞画像。性情更是变得喜怒无常,但也并没有做出多么出格的事。 而如今还跟一个自己雕刻出来的人偶较劲,他怀疑詹月白脑子出问题了。原本他就奇怪,明明喜欢墨仙师喜欢得不行,突然就形同陌路。大概是墨仙师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,一年才缓过来,想着他又特别同情詹月白。 方煦一边检查人偶,一边吐槽:“墨仙师,你能不能回来,我真的受不了他了。” “方兄,能听到我说话吗?” 方煦差点叫出声,随后反应过来是眼前的人偶在说话。 “墨仙师,是你吗?你怎么在这个……里面?” “我也不知道,你能带我去我尸身那里吗?或许能有办法回来。” 方煦面露喜色:“墨仙师为何不直接跟魔……詹公子说,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。” “……”墨流觞想到詹月白刚刚说的话,如果人偶有反应,他可能耳朵都红透了, “他听不见我说话,只有你能听见。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个人偶里,能帮我保密吗?” 墨仙师发话了,方煦自然是听从的,那可是墨仙师啊。 “好的,我带你去,被发现了墨仙师可一定要保我!” 詹月白推开门见方煦鬼鬼祟祟地要从窗户出去,还带着那个人偶。 “你干什么!” “这个人偶有问题,我在这里修不好,得带回家去。” “带回家要从窗户走吗?”詹月白明显怀疑方煦的说辞,“需要什么给你准备,就在这里修。” “我需要千年槐木。” 好说,麓山后山全是,虽然槐花已经谢没了。 “你去麓山后山取便是,我在这里等你回来。” “原来后山就有啊,嘿嘿嘿。”方煦干笑了两声,“那我直接带着人偶过去。” “不行。”詹月白可不敢让外人知道他私藏了跟师尊一模一样的人偶。 方煦额头冷汗滴下,悄悄问墨流觞:“怎么办?” “这里是詹月白的寝卧,你可以在他外出的时候过来?”墨流觞顿了顿,又觉得不能耽误,指不定一会儿发生什么。 他又换了说法:“他现在发现你意图了,以后会有防备。现在是最好的时机,把我变小,揣兜里,跑!” 方煦动作迅速,逃跑绝对是一流的,他直接跳出窗溜没影了。 詹月白气得牙齿咬得嘎嘎响,方煦绝对是贪恋人偶的美貌!竟然敢对他师尊有企图,大逆不道!必诛之! 方煦一边跑一边把贺咏思也喊了出来,给他也塞了个人偶让他往箫书那里跑,说是箫书让他抢的。 墨流觞不清楚箫书是不是还跟詹月白有嫌隙,但这一招真损。 然而詹月白一点也不上当,贺咏思那个憨憨,几句就漏了馅。 不过还好方煦已经跑到了玉潭那里。 “墨仙师,您的尸身在冰棺中,存放在玉潭潭底,接下来怎么做?” 墨流觞无话可说,他们为什么要把尸体存放在玉潭里,他又不会水,就算醒了也会被淹死啊。他灵光乍现,想起来好像学过御水决,只不过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是否还有灵力。 为了保险起见,还是不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。溺水实在太可怕了。 “你能把冰棺唤出来吗?” “我试试。” 结果还没动手,就被抓了个正着。 詹月白怒气冲冲:“说,你是谁派来的!” “是我。”萧书及时出现,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贺咏思。 方煦不禁给贺咏思竖了个大拇指。 “孽徒,居然对你师尊以下犯上。” 不是,是以上犯下,你们不要搞错了。墨流觞很想纠正他们的想法,我虽然是师尊,但我才是攻。 两人居然又打了起来,方煦跟贺咏思看得目瞪口呆,他们两个的关系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差啊。 “方兄,你水性如何?” “挺好的。” “那能麻烦你带我到冰棺那里吗?小心一点,不要被他们发现了。” “墨仙师客气了!”方煦诚惶诚恐,二话不说偷偷摸进了水里。以前猎魔干过不少这种事,对他来说小菜一碟。 随着离冰棺越来越近,墨流觞感觉到了棺内尸身对他的牵引,但人偶对他的限制太大,始终脱离不开。 “方兄,现在捏碎你手里的人偶,我要还魂了。” 方煦完全照办,非常听话。 槐花林突然绽开了花朵,正在打斗的两人停了下来,如此熟悉的场景让他们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。 紧接着又是一场冰棺抢夺之战,这次很不幸,冰棺碎了,墨流觞的衣服也碎了。 还好是晚上,众人都看不太清。方煦还想认真看,被萧书一道雷劈晕了过去,连带将贺咏思也劈晕了过去。 随后萧书带着两人迅速离开,顺带布置隐匿阵封住槐花林,夜色中只留下了师徒二人。 不着寸缕之人掉进了詹月白怀里,入手的触感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,回忆的枷锁咔擦断裂。 他跟他师尊,明明就是两情相悦,哪里来的以下犯上。他竟然在这段时日忘记了对师尊的感情,一定是墨流觞做了什么! 他将人放在槐花林那块大石头上,扔给他外套背过身蹲下,扯着地上的草生闷气。他情绪激动的时候尾巴和耳朵就会出来,这个后遗症一直都没有解决。但除了墨流觞,并没有人能让他心绪起伏如此之大。 “不许揪我尾巴!”像是害怕墨流觞要做什么,詹月白提前一步制止了他的行为。 “好了,别生气了。”墨流觞裹紧外衣,在詹月白面前蹲下,“我这不是回来了。” 詹月白转了个方向,还是被墨流觞看到红着的眼睛。 墨流觞的身体复原得很好,灵力饱满,虽然修为又回退到金丹。这是因为萧书和詹月白心照不宣地偷偷温养这具尸身,以及鸿濛宝蕊的神效。 萧书是为了弥补之前被魔王附身给墨流觞留下的伤害,詹月白则是不想让这具身体腐坏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总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。 墨流觞捏了几只小泥狗排在詹月白面前,詹月白瞥了一眼,毫无反应。他又炸了几朵烟花,詹月白一个眼神都不给他。 亲一下,会有用吗?墨流觞在心里嘀咕着,又不太好意思。或者,对他更过分一些他会喜欢吗? 詹月白气得鼓起了腮帮子,他的师尊,一点都没有认错的觉悟。 而墨流觞竟然犹犹豫豫地伸出手,戳了戳詹月白的腮帮子! 算了,这个师尊不要了,大概是坏了。 詹月白决定冷落他的师尊几天,轻轻哼了声,站起身。 墨流觞突然发力扯住他的衣角,两个人顺势滚到了一起。他按过詹月白的脑袋,在他的泪痣那里轻轻吻了一下,又吻过眼睛,再吻过鼻子轻轻咬了一下。 一朵槐花突然掉落,墨流觞叼上那朵花,送进了詹月白的嘴里…… 直到周围的温度升高,两人才分开。 詹月白对着墨流觞带着柔情的桃花眼,想做出恶狠狠的表情,可红着脸看起来非常滑稽。 “还生气吗?” “师尊,以后你不要对自己这么狠了。”詹月白拂过墨流觞的鬓发,眼里闪着光,“你这样,我真的……” 他哽咽着,“我真的……” 他提了好几口气才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。 “我真的恨死你了!” 墨流觞欣慰的笑中带着歉意,轻轻擦着他的眼泪,道:“以后不会了。” “还有,不许再跟我说对不起。” “好。” “不许不跟我说就消失。” “好。” 詹月白想不出来要说什么了,又憋出一个坏主意。 他勾过墨流觞的脖子软软道:“刚刚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,在那个人偶身体里。” 果不其然,墨流觞眼神飘忽,耳朵红了,连着脸颊也有了些许颜色。 “师尊~你都听到了对不对~” “嗯。”墨流觞不自然地应了声。 “那现在,可以执行那个命令了?” 墨流觞停滞片刻,没再躲闪,直视詹月白的眼睛,清浅一笑:“遵命,主人。” 詹月白血液里蠢蠢欲动叫嚣着,狼尾直接缠了上去。 清风带过花香,亦吹得槐树微微颤动,抖落满地白雪。 -完- 作者有话要说: 感觉女穿男的设定好像没啥影响,不过产粮快乐!其实我想写小甜饼的,呜呜呜。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,看完能留个爪就更好啦!爱你们,有缘再见。 完结撒花~ 第36章 第二周目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,驱散黑暗,缓缓照出麓山山顶模糊的身影。旁边是直泻千里的瀑布,雾气氤氲开浅浅日光,如梦似幻。 另一位身着红白相间衣服的少年从白花繁茂的槐林掠过,卷起落花纷飞。他稳稳落在那个瀑布边身影之后,掬了一礼: “墨掌门,招新大会已准备就绪。” “好,辛苦你了。” 墨流觞依旧迎着东方,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,光线变亮,使他周身笼罩金色。 白芷略有些恍惚,像是看到仙人,而后定了定神,掬完礼又沿原路返回。 墨流觞转过身,看着远去的人影叹口气,揉了揉脸,终于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。 本以为补全欠这个世界的债,就算功成身退。没想到沉寂已久的天道跳出来说续写失败,他被迫读档重来。 重来就重来吧,提前找到主角私奔便是。结果因为上一世元气大伤,身心俱疲,他睡了三天才清醒。刚到瀑布边整理好心情,白芷就来通知招新大会的事。 如今剧情线再次走到全能真教纳新,主角闭关三年出关,顺理成章要开启一条,有可能多条,师徒情深的后宫线。 这是全能真教二把手,墨流觞年少拜师于天机苑的师兄,刚刚那个传信少年的师尊,萧书,给他的任务。 如果拒绝,他面临的将是高达十级的头痛惩罚,足以让他在疼死和不被疼死的临界点反复跳跃。 他在上一次续写时已经体验过了。 这次他决定心安理得地走这条线,自然不用担心天道的惩罚。况且他还记得上一世屏蔽痛感的法术,只是会影响五觉以及修为根基。他打算尽可能保留实力,来应对未来可能的三界围剿。 四周温度上升,表明时辰已不早。他检查了身上的衣服,又深吸口气,再次揉揉脸。 确认自己表情到位,人设不会崩以后,他压住想御剑的冲动,快步往广场走去。 莺莺燕燕一拥而上,围在墨流觞身边,把他手里折扇都给挤掉了。天道依旧贴心地给这些美人头顶贴上名字,轮流插播主角与她们的精彩片段。 “觞觞,出关也不告诉人家一声,害得人家以为你不想我呢。” “我们家觞觞自是醉心修炼,瞧瞧这脸蛋,都瘦了。” “觞觞你怎么不说话呀,今天扮演沉默寡言的世外高人吗?还穿这么朴素的衣服。” “小墨墨自是穿什么都好看!” 差不多的话,墨流觞依旧不知道如何回应。想到上一世这些美人下场很惨,他态度变温和些,好歹会笑了。众位仙子沉浸在这盛世美颜中,忘记了哪里不对劲。 萧书在一旁咳了声:“各位仙友,等招新结束之后再叙旧也不迟。” 墨流觞接过萧书捡起来的折扇,跟着坐上高台,满广场的桃花终于四散开去。 招新流程很简单,只有两轮。全能真教招新不看出处,全靠眼缘和资质。不过麓山地势陡峭,毫无修为还能爬上来的,就算通过预筛选了。 第一轮测试弟子们的天赋,每人挨个走到广场正中的验灵石确认灵根级别。第二轮进入萧书的迷宫幻境,排除掉压制修为的人。 今年因为墨流觞出山收徒,来参加招新的纯新人其实特别少。墨流觞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场中的人打的什么算盘,他思量着这次该怎么做,才不会因为遣散后宫让她们性命受威胁。上一世那些美人死于非命很是蹊跷,不过若避开同样的做法,也许能保下她们。 “还有没有人了?”负责记录的白芷已经麻木了,顶级金木水火土灵根扎堆出现,实属不正常。 “等等我!”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冒出,墨流觞捏紧手里的折扇,重生的主角来了! 一个浑身是土的小屁孩跑过来,一边跑还一边抖落着身上的灰尘。那是因为赶着招新,手脚并用爬麓山掉进了泥坑里,还没来得及收拾。要不是这具身体太弱,手头的灵石也用完了,他才不会以这幅面貌出现,简直奇耻大辱。 附近的人都怕被污染,立马退避三舍,倒开辟出一条绿色通道。 萧书朝白芷点点头,白芷翻开名册:“姓名,年龄。” 小孩鞠了一礼,满是泥土的脸蛋上露出一排小白牙:“谢谢,詹月白,十二岁。” 白芷登记完:“好了,开始吧。” 詹月白使劲在身上搓干净手上的泥巴,按上验灵石。温柔耀眼的蓝色光芒发出,一点一点升到验灵石顶部,表示是顶级水灵根。他松了口气,灵根过关,至少可以是个外门弟子。这样,总会有机会接触到人。 白芷机械地在册子上写下测验结果。 墨流觞一直关注着詹月白,验灵石上一丝微弱的血红色闪过。这次他可以确认,跟詹月白半魔之体有关。 招新第二轮,白芷把他们请进了萧书的迷宫幻境中。迷宫幻境中会出现跟本身修为等同的怪物,若是压制修为,会在这里暴露,直接废除资格。 墨流觞扫过去,詹月白正和一只金毛小狗玩得欢。他想到前世詹月白捧着小泥狗,可怜巴巴的画面,心下一酸。 那只小泥狗后来被詹月白摔碎了,还没有给他补上。他还欠詹月白一件新衣服,一条新腰带,还说好要一起放纸鸢。可就算没有读档重来,没了爱意的詹月白也会渐渐忘记这一切吧。 “师弟,师弟?” 墨流觞回过神来,压住苦涩的喉头,朝箫书点头示意无碍。 招新已经进入尾声,有五名新生被召进了主殿。他接过萧书递过来的册子内容,垂着眼平复了许久心情,而后淡淡开口:“都抬起头来,让我瞧瞧。” 萧书在一旁神色紧张,就知道这个师弟别有用心。 众人闻声抬眼望去,上座之人身着浅蓝色祥云直裰,暗红色腰封衬得身姿挺拔。那人只堪堪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,折扇半掩面,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。 詹月白心里突突跳着,有些发热,赶紧低下了头。以前墨流觞极少用折扇,穿着也花枝招展,更不吝啬于展示自己的美貌。现在,那双眼睛看着在笑,却莫名觉得悲伤。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,但意外的亲切。 主角自带的光环,让这些人自发心生好感。只是碍于身份没有逾矩,眼神却都是毫不避讳的炽热。詹月白这一低头,更加引起了墨流觞的注意。 天道开始选择徒弟,红色箭头在这些新生头顶上指来指去。墨流觞以不够美丽,不喜欢憨憨等理由拒绝了所有选项。 詹月白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希望,就算不是灰头土脸,也不是墨流觞喜欢的美人类型。他垂着脑袋默默搓下巴的泥,想着早点结束去后山玉潭洗洗。 墨流觞朝萧书低声说了几句,萧书不太相信,反复确认。 “师弟,这孩子水灵根还算上乘,但心脉和灵识根基着实很差,你真的要收他为徒?” 墨流觞意已决:“这才有挑战性。” 很符合主角的人设,天道并没有反驳。 “可他,都看不出来相貌。” “我瞧他骨相不错,长相肯定也不差。”是的,他长大后蜕变了。 墨流觞很想用净身决洗干净眼前这个泥娃娃,但怕影响主角后续的行为。 萧书尴尬地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 “你,上前一步。” 在众人的艳羡中,詹月白还专心致志地搓泥,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。一个响指在耳边擦过,詹月白抬头与人对上视线。那人伸出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脑袋,眼里是真实笑意。 “詹月白,从今日起,你便是本尊座下弟子。以后无论发生什么,本尊定护你周全。”墨流觞脑中闪过大雪里浑身是血的弱小身影,和棺材里孤独长眠的人,眼圈微红。 “是,师尊。”詹月白惊讶归惊讶,还是换上欣喜若狂的表情,压下心头疑惑。 对方眼里是陌生和警惕,墨流觞略有些失落。不过没关系,这次,我有档,可以从长计议。 徒弟就这么定下,墨流觞磨磨唧唧半天不肯出主殿。等到天道威胁要开启惩罚,他便顺水推舟迈出了门。放眼望去,广场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头。 詹月白站在墨流觞身后小心地往广场一瞥,又退回去。他偷偷看了一眼墨流觞,发现他仪态得体,毫无惧色。 “师弟?你还好吗?”萧书感觉墨流觞全身都绷紧了。 “没事。” 一阵风刮过,墨流觞消失在原地。 詹月白看着这群发狂的男男女女朝自己这个方向过来,紧张得走路都打了个趔趄。但那些人只是越过他追着消失的人影跑过。他倚在柱子边松了口气。 萧书:“你别害怕,师弟......你师尊在跟她们玩游戏呢。” “玩什么游戏?我可以加入吗?”詹月白扬起灰扑扑的小脸,瞪着无辜的杏眼,明知故问。 萧书停滞片刻,道:“你还小,等长大了来,乖。” - 微风起,槐花林中弥漫着芬芳。墨流觞蹲在玉潭旁,将地上的槐花一个个弹到水里,撞开水面擦出细纹。 他借口要到玉潭沐浴准备,跟天道拖延时间,等待下一个事件点到来。 从上一世詹月白的生命线来看,他来参加全能真教招新,是要杀墨流觞。并且在墨流觞抵抗天道落水的时候,有想过动手。只不过因为无法确认人是否溺水,又被赶来的玉姬和箫书打断,错过动手时机。 而后詹月白喜欢上墨流觞,还在三界围剿中替他挡一剑死去。墨流觞逼天道说出转移主角光环的办法,同时摆脱了天道控制:即用詹月白随身的短刀扎入心脉。 这次墨流觞并没有被围剿之人逼成强弩之末,自然不会被心魔影响,也不会选择散尽修为封印詹月白的魔族血脉,更不用担心进入死遁状态。 他要借这次机会,将主角光环还给主角,让彼此从一开始就自由。 【警告,准备严重超时。】 天道就像定点闹钟一样,和之前分毫不差。看到红字出现,他站起了身。 全能真教到处都是蹲点的桃花债,他不再隐去身形之后,很快就被一个在玉潭附近的女修发现了。 【浮华宫的玉姬仙子,肤白若雪,小蛮腰,大长腿,萝莉音。】 “觞觞~”玉姬看到墨流觞,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就跟没了骨头一样,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。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要推开来人,又强迫自己将力度卸下来,抵住了要再近一步的玉姬。 “觞觞?你不想我吗?”玉姬俏笑两声,反握住他的手,“还是觞觞有了新欢就不理人家了呢。” 看到单纯的玉姬,实际是可以限制魔王的人,墨流觞心情复杂。他迅速甩开脑中的杂念,嘴角上翘,靠近玉姬的耳边。 “对不起,我转修无情道,已经自宫了。” 玉姬愣住,通红的脸变得煞白。 墨流觞刚说完,天道惩罚直接拉满十级,他立马开启痛感屏蔽。余光中看到詹月白因为太过惊讶,踩歪石头撞到树上被槐花盖了个结实,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。 “我就是路过,你们继续!”詹月白嘴上说着,装模做样走远了些,一点也没想错过好戏。 玉姬转头瞧着这泥娃娃是墨流觞新收的弟子,反应过来,一生气拿小拳拳锤墨流觞胸口:“你有了新欢,也不至于用这种理由搪塞,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啊,嘤嘤嘤!” 墨流觞顺势被这轻飘飘的一拳捶进玉潭里。潭水像是被惊吓到,裹着落花四处逃窜。 只瞬间,一股奇异的力量封住了要散开的潭水,空中红字加粗一个一个砸向墨流觞,将他狠狠砸进潭底。 【人设崩坏严重,惩罚等级提升。】 还是一样的走向,墨流觞毫不慌乱。只是没想到痛感屏蔽,却无法屏蔽溺水的窒息感,很难受。 他之前有试过跳麓江,来达到溺水离开这个世界的目的。但主角光环的存在,硬是让江水升腾给麓山下了好一场大雨。如今天道为了惩罚,限制部分光环,顶多不让墨流觞死而已。 “觞觞,别开玩笑啦,快出来?”玉姬知道墨流觞水性很好,只把这当作闺房乐趣。然而三分钟过去,五分钟过去,十分钟过去,落水的地方冒出几个咕噜泡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。 玉姬慌了,她不会水,在岸边焦急地踱来踱去。 “觞觞,别吓我啊!撑住,我这就找人来救你!” 潭底依旧一片死寂,墨流觞只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慢,四肢一点点失去力气。待适应窒息与寒冷以后,墨流觞陷入麻木,等待詹月白到来。 詹月白起初并没有在意,也认为这人在演戏。他掏了掏口袋想抓瓜子,发现没有只好随手揪了一串槐花嚼着解闷。见玉姬都找人帮忙去了他才觉得哪里不对劲,眼珠子一转,果断跳进潭里。 他慢慢靠近潭底已经安静的人,轻轻碰了一下,对方毫无反应。他略有些惊讶,不确定此人是不是在装溺水。 普通的攻击对大乘期的身体造不成致命伤害,他在墨流觞腰侧摸索寻找储物囊,将灵石摸出,顺便去检查了其他部位。 毫不安分的小手在身上游走,墨流觞努力克制住浑身的微颤,在感觉到那个小手居然还往下探去,他羞愤难当,差点就没忍住要反抗。 确认对方溺水之后,詹月白捏碎灵石试着召唤出了本命剑,大喜过望。这样,杀了墨流觞,手里的灵石还可以支撑他御剑逃离。 他毫不犹豫将剑送入墨流觞胸膛。 “?” 詹月白万万没想到本命剑居然会碎掉。魂魄受到严重激荡,心跳停滞片刻,他立马捏了灵石浮出水面简单休息一会儿。 墨流觞恨铁不成钢,这次他特意保护好本命剑,结果还是被主角给嚯嚯没,主角不会是放弃杀他了吧? 詹月白咬紧牙关再次潜入水中,心有不甘。以这具身体的资质,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与墨流觞匹敌。杀不死他,依旧没几年可活。若墨流觞醒来知道本命剑被弄碎,一样是死路一条。 现在唯一能用的武器,只有腰侧的短刀了。他摸出短刀,再次捏碎灵石积攒灵力刺向墨流觞,却仅仅刺破了墨流觞的皮肤,再也无法寸进。对方突然睁开眼,在他的震惊下握住他的手用力一带。 血色在水中弥漫开。 霎时天旋地转,两个人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当时就想写的,但觉得是雷点所以搁置了。想番外的的时候这个脑洞又跳了出来,还是决定另开一文。其实对这一篇文略有遗憾,两位主角的感情发展不太满意。总觉得隔了层玻璃,不透彻。我希望他们是对等,干净纯粹的喜欢。 攻承担的东西太多,一直都很压抑,而且愧疚太深,对受的感情并不纯粹。 - 这次是另一条世界线,原因是第三十五章 墨流觞死亡以后,天道判断他续写失败又给劈回到开头了。 带有第一周目记忆的攻,做了另外的决定,受也做了不同的决定,导致世界线发生偏差。可能还是会按着《清冷师尊他是攻》的大纲走,但因为主角身份不一样了,所以内容上会有变动。不过到后来完全不一样了也说不准,毕竟脑洞文。 - 提个醒,第二周目主角的魂魄会回到墨流觞身上,所以穿书作者或者说攻实际上是詹月白。也就是说,第二周目是女穿男的徒弟X原主角师尊的故事。 - 这个文好像要被我玩坏了== (全书完)